千金埋骨葬忠魂,万里长空歌无根。
排云直上九霄外,天亦有情雨倾盆。
举国同哭哀肖勇,如何涕泪不留痕。
我自讲与说书者,留待他人笑谈诨。
——题记
他是雀跃的山脊,眉不沾尘的风马少年。他踏翠踩柳来,酣畅一番胸胆,他再横刀战来,风云惊煞。本也是把无鞘悍刀,金芒未淬足,侠骨半寸不削。“我自然知你。”他如是说过。
而如今,剑不出鞘,铁塑的蟒遁地行,他腕下银蛟舐过虎口,半寸丹赤喂剑,俯身吻下胛上疤,齿关磕碰,唇舌作纸砚,摹他一架峥嵘皮骨。
他乃个偎山饮江湖的傲种,想也落拓,年岁月含进唇齿细碾磨,咽作眉廓间冷利锐气。只仄颈,偃着喉嗓把字调研碎。“季公子,行荒唐,意不颓。”她如此说道;于是,千金埋骨、只剩半世荒唐。
——楔子
第九世??情义无价
“萋萋芳草道,匆匆斜阳路。生不知情苦,死亦不回顾。”台上的戏子如此唱到,这是一出戏,叫《忠魂芳》
接下来的唱词是:唯愿戍阳关,醉一场殊途陌路,怨只怨那情被阻,分秋心两耽误;为什么他会如此熟悉?因为他已经听过很多次了,正当他津津有味的听戏时,肩膀被人重重的拍了一下。
“白凤羽?你怎么来了?”他回过头去看,无视那些好奇的目光。白凤羽银丝挽髻,确实挺引人瞩目。所以他一眼就看到了他,惊奇的问道。此时,戏文唱到了*。那戏子一甩水袖,转腔唱到:
“解语红妆面下冷,一纸戏书烛下黄。憔悴为谁?稍纵即逝,旖旎华光,似有烟雾氤氲缭绕,百年一瞬,山水溟濛,海市蜃楼,长恨为谁?三月草长,四月莺飞,朗月明星,天净如水,一时辗转,黄沙蹙眉以待——”
他看着看着不由得就走了神,仿佛透过戏子看到了另外一个人。那个人仿佛是:树移花影落,疑似玉人来。
他的眼前又浮现出台上他蹁跹身影,他的身段如莺蝶,无骨中略带刚毅。水袖翻飞之间,冷艳之气如墨梅徐来。他唱的也是这出《忠魂芳》因为这出戏就是他写的。此时台上转了鼓点,换了锣声。
此时这出戏,也唱到了*处:“不愿上高阁,纵花期将误谁,无心调曲,周郎顾。此生相守无处、便千允我,用千金埋骨。血披残甲,沙飞风烈烈,也把长笑,且当哭。
歌尽、飞魂、流散桃花,无以招楚。骄鞍轻马行,遍天涯只好认输,葬入尘土。断鸿声遍,燃尽明烛,无人诉。”他听的已是泪流满面,看他这般白凤羽也不好意思在说什么。却是他先开了口:
“戏已经散场,他的忠魂也埋骨。在我随你回去之前,你能先跟我一起去看看他吗?”白凤羽想拒绝的,因为已经是第九世了。云中君,敖广都差点先后在昆仑镜里中招出不去,这次他替他们来带他可是担着风险的。
“你不陪我去,我就不出去了。反正没有我,鲜于林逸永远只可能是林逸,青丘如果赢了赌,想必禾菱歌就要自己回大荒落了。”他深知打蛇打七寸才能命中要害的道理,所以用近乎耍无赖的态度来威胁白凤羽。
白凤羽无奈,只得随了他的心意,随他去看看。此时的都城里,到处都是缟素白布。不论是住人的坊区还是经营生意的坊区,亦或者是内层皇城区都是一样。
“很奇怪吧。”他却熟视无睹,白凤羽点点头:“的却十分奇怪,全城皆缟素,好像是死了皇帝或者太后之类的重要人物的国丧一样。”
他冷笑一声说道:“那是自然,毕竟是皇帝干的。”当初见死不救,如今搞什么国丧大义千金埋骨,可真是可笑。白凤羽看着他不说话,他知道他心里有怨言。
“皇帝?”白凤羽一边跟着他用隐身术进了皇宫一边好奇的追问道。“是啊,你不知道吧。那出《忠魂芳》就是他写的戏词。那个将军和皇帝的故事,就是他和当今皇帝的故事。”
“难道,他们是断袖?”白凤羽还是有些惊讶的。看到白凤羽如此惊讶,他轻轻摇头:“凤羽,你好像不知道,长安的皇帝是个女子。”也不是他对断袖有偏见,而是长安女帝却是少见。
“你要是知道,就给我讲讲吧。”白凤羽做出一副很感兴趣洗耳恭听的架势。“他们的故事,也就是那么样。”他做了个总结,邀请白凤羽坐在宫殿的房瓦上,开始讲述——
那年,他们初相见时,将军还是白衣直裾,手里拿着兰草的少年。那一天,他们去山中江畔祭祀,江畔独步寻花。他说自己叫原,是长安的贵族世家公子。那时候,他们遇到她的时候,她还不是女帝,而是公主。
原第一次看到她的时候很激动,说了一大堆兮啊兮的话赞美她。于是公主便认定他就是自己要找的那个人。
他们从此经常在江畔约会见面,“既含睇兮又宜笑,子慕予兮善窈窕。”原吟唱着赞美她,他的声音低沉混厚。不过更多的时候,他们还是一起谈天下大事。
她很聪慧,一下子就能听出,那混厚里还有着她不懂的哀伤。原经常讲给她听,讲九州烽烟起,山河破碎。
讲他少年自诩多才智,可惜却因佞臣荒。他的泪水经常不由自主的从脸颊流到衣领上。
泪沾衣袂,那是她不懂的愁哭,哀伤。也有她明白的心善哀亡,其实她见过偶尔因为战火躲避进深山的流民。见到了,她便会为了原和她的善意而多照拂一些。
更多的时候,她只能采些杜若让他舒心着。杜若落在他的直裾上,香气幽味。她也听人说过,说她的原是个好官。
可惜,好的总是不适合一个乱世。腐朽太沉重,哪里是一股清流能冲洗的?有一天,她“看到”原穿着精心收拾过的直裾,披了缟素投江了。而此时,长安的邻国洛方也跑来求婚。
那一天她第一次把裙裳的系带位置放在了胸下腰上的位置。这样不仅可以含蓄的突出前丰,还可以显出女子的高挑。衣衫和裳裙的新穿法儿,只是衣衫成了有些短的上襦。
她配上挑裙翩翩,行不露足的云履。妆点桃花,樱桃小口还有远山眉。她很快就被全长安的臣民所知,她梳的百合髻也一起流传。
那时候的老皇帝很宠爱她,因为不想让她嫁去邻国,于是便问:“阿女可曾有钟意男子?”
她一听,娇嗔的扭身小声地说:“父皇问的直接,自然是有的。”皇帝一听,哈哈大笑:“只要不是市井之徒,阿女看上那家儿郎,父皇便为你做主。”
她搅弄着月华裙的裙裾,喜欢的粉面含春:“是丞相家的大公子,单字一个原的。”那少年黑衣素绔,一手好武艺。又年少有为,为了长安稳定一直征战边疆。
皇帝一听,更加高兴了:“原来是爱卿家里的大公子、那好办。朕便给你们赐婚。”可是她一听,果断的摇头。
“女儿不想让他觉得是倚仗皇权仗势欺人,万一他另有他心也不利于日后夫妻和睦。”她昂头骄傲的样子,像极了皇帝。
看着自己的女儿那骄傲的样子,皇帝很开心:“哈哈,好!虎父无犬女,女儿既然喜欢他家儿郎,那便找个机会见见面相处。”
天家娇女,也不都是飞扬跋扈,颐指气使的。她一听,开心拜谢了皇帝。
听闻公主要出宫会如意郎君,宫女太监们都替主人高兴。他们的公主一向没有架子。这个替公主簪花,那个替公主更衣的。
她穿的正是月华裙,妆扮完毕,她的风姿顿时把众女都比了下去。
本来,众人都觉得公主该坐车的。可是她不同意,她柔声说:“我喜欢的儿郎,是跨马提枪的大英雄、他的妻子怎么能是只坐车的娇小姐呢?”
最终她坚持穿着月华裙骑马,却想不到更加风流妩艳。刚柔并济,真如和风拂花树一般。这样的女子,怎么能不让英雄一见钟情?
公主如愿以偿的嫁给了将军,最让将军敬慕的是公主很是贤淑、从不以公主之尊恃强凌弱。
他们恩爱的过了很多年,直到皇帝老去,他的儿子们争皇位。将军家不免也被卷入党争之中。
将军家一下子大祸临头,各种莫须有的罪名连连累加。新帝顾及姐弟的孺慕之情,劝说他们和离。将军同意了,公主却拒绝了。
她坚持和将军家进退。“既为汝家妇,何顾天家女?”公主是这样回复新帝的。新帝一半心虚一半想博个贤名,所以特许公主留下幼子。
公主平静的叩头谢恩,还是穿着那身月华裙,风华绝代。她独身留在文家旧宅,献出公主府并坚持扶养幼子长大。“卧薪尝胆,十年不晚。”生命的最终时刻,芍恏这样叮嘱幼子。
她始终穿着那身月华裙,骄傲抬头。任由流言蜚语,始终不改美丽无双。(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