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粉骷髅，佳人枯颜。百年白骨老，惊梦一游园。怎的这般春色好，是梦蝶是庄生，是现实是虚幻。如何可看真假交界，如何可解心思郁结。

——题记

禾菱歌扶着头，只觉得耳内嗡嗡鸣响便也不好逞强，就随了鲜于林逸的意思，不想了。

鲜于林逸有意趁着这段时间和禾菱歌重新开始，便哄她说他们的家乡离这里虽然远，却并不难走。

为了她的身体考虑，不如一边走一边欣赏风景。禾菱歌信任他，就同意了。

他们一路向东，晓行夜宿。有人的地方就住客栈驿馆民宿，没人就住山洞，树屋。或者是竹屋吊脚楼，茅庐。

禾菱歌恢复之后身体虚弱，无法施展自身法力。好在鲜于林逸法力高强，武功也不弱。

虽然一路上难免遇到小鱼小虾的找碴，却不足为虑。一般都被解决了。这一日，他们要进城已经晚了。

只得在郊外找地方，最后只找到了一处荒宅。有路过的砍柴人说荒宅闹鬼，邀请他们跟他去山间柴扉住一宿。被拒绝了。

他们又不是一般人，怕什么荒宅有鬼，反而是这荒宅白墙黑门黛瓦飞檐，蜿蜒如盘龙的围院，院墙上有雕花圆月孔窗，多角形。

透过窗，可以看到里面的风景优美。推开破败而满是灰尘的院门，逐步走去：

能看到玲珑精致的亭台楼阁，清幽秀丽的池馆水廊，还有大假山、古戏台、玉玲珑，真是流连忘返。

他们步在抄手长廊里，感受着那非同寻常的气息，欣赏着那葱葱郁郁的树木。

外面的天，突然下起了毛毛细雨，天上起了一层雾，让人竟有了一种腾云驾雾、飘飘欲仙的感觉。

也不知是哪处池馆，忽然飘来幽幽的戏曲声，还是游园惊梦：

“不到园林，怎知春色如许。原来姹紫嫣红开遍，以这般都付与断井颓垣。良辰美景奈何天，赏心乐事谁家院。

朝飞暮卷，云霞翠轩。雨丝风片。烟波画船。锦屏人忒看的这韶光贱……”

紧接着，有个美人突然从朦胧的院子里，一步步的走到了禾菱歌和鲜于林逸所在的抄手长廊，只看的那美人：

眉如翠羽，肌似羊脂。脸衬桃花瓣，鬟堆金凤丝。秋波湛湛妖娆态，春笋纤纤妖媚姿。

斜红绡飘彩艳，高簪珠翠显光辉。说什么昭君美貌，果然是赛过西施。柳腰微展鸣金佩，莲步轻移动玉肢。

月里嫦娥难到此，九天仙子怎如斯。宫妆巧样非凡类，诚然王母降瑶池。

那女子看到他们，露出一个笑容。朱唇樱口，十分诱惑。虽然他们不为所动，却也觉得总是这样乱走没好处。就跟着女子一路去了，也不知道拐了几处弯。

最后在一处地方停下，那是一处巍然而立，重檐九脊顶的庞大建筑。斗拱交错，黑瓦盖顶，像是一座銮殿。

前面并排有十根石柱，每根石柱上都雕刻着两条巨龙，一条在上面，一条在下面，他们盘绕升腾，腾云驾雾，向中间游去；

中间呢，有一颗宝珠，围绕着一些火焰。有两条巨龙在争夺宝珠，殿里却空旷的很，只有一些桌案高几，胡床，软榻。

殿中点着连枝灯?，博山炉里还焚着不知名的香料，白烟袅袅。禾菱歌和鲜于林逸对望一眼，不知说什么。

刚才的女子就请他们入席而坐，有侍女宫婢恍若仙娥下凡，摆翠屏，放长桌。

更兼用那鹦鹉杯、鸬鹚杓、金叵罗、银凿落、玻璃盏、水晶盆、蓬莱碗、琥珀钟，满斟玉液，连注琼浆摆上诸味珍馐佳肴美食，邀请二人共宴饮。

禾菱歌去看鲜于林逸，鲜于林逸握了握她的手，示意不用害怕。他感觉不到危险，想必这芳魂幽幽，流连不走是有什么未了之愿。

“二位可真是恩爱非常，鹣鲽情深。想我当年和狼君也是如此携手同席，如同你们。”席上女子开口了，声音十分空旷。

鲜于林逸很吃惊，用手虚空拂过那些杯盘珍馐，发现那都是真的。而她周围的宫婢侍女，却都不是人，是狐妖幻化。

在想起闹鬼传说，鲜于林逸不由变了脸色：“阴间艳鬼，不早日投胎做人去，留在这里。伙同这群狐妖迷惑世人，该何罪？”

他虽然曾为永夜君王，却约束甚严，不许永夜之人骚扰凡人。“何罪吗？”女子托着腮，一副小女儿家的模样，娇嗔反问。

鲜于林逸不为所动，艳鬼就是艳鬼，在漂亮也是皮相。哪儿比得上身侧之人，美丽天成。

“你为何不去投胎？”禾菱歌追问道。她还是希望，能送这女子去轮回转世。就像当初渡苏小桥一样。

“仇怨未雪，如何离去？”女子抬眼看着禾菱歌，语气淡而冷漠。但凡女子，都是痴的多。不说那凡人，就算是女神仙也亦然。

“帮你报仇，可离开否？”鲜于林逸问道，禾菱歌下意识的去看他，总觉得以前他似乎不是这样的。可是他以前是什么样的，她却不记得了。

“报仇？”女子眼前一亮，却瞬间黯淡了眼神。她迷了多少人，有文有武，有僧有道，也有妖却都没有成功报仇。

她的仇人很厉害，会除妖也比那些半吊子僧道厉害。在厉害的人，她也没办法去迷惑到了。

她生前死在这座荒宅，死后也只能困在这里，影响的范围终是有限。“你是如何让她们甘心做你宫婢的？”禾菱歌削葱一般的玉指指了指那些狐妖。

她这样一指，似乎是犯了众怒一样。其中一个狐妖瞪着禾菱歌呛声道：“咦嘻，你这女郎好没道理，眉娘娘这么样的好女子，是谁都会心疼的，妖怎么了？”

妖若有情妖非孽，人若无情不是人。“呃，我不是那个意思。天下不幸的女子多了去了，并不止你们的眉娘娘。”

说起这，狐妖们就更激动了。他们你一言我一语，嘤嘤嗡嗡的说着。禾菱歌听了半天，终于是听明白了：

原来这荒宅里藏着伏羲水镜的一小块碎片，虽然只有女子指甲那么长，可是上面有克制艳鬼的符咒。也因为这里，那些狐妖修炼起来很是方便。

她们口中的眉娘娘，原名叫眉娘。眉娘只是个艺名传承的符号，她是第三代眉娘。也是这一代的都知，有身份的艺伎。

每一代眉娘都是卖艺不卖身，她们琴棋书画舞，诗词歌赋茶无一不知，更兼长袖善舞。自然，她也是姓颜的。

可是她这一代，命不好，赶上了十年浩劫，血洗扬州城。她逃出来之后，遇到了微服私访的皇帝。

当时这个宅院还没有荒废，她在池馆月下，古戏台上唱《游园惊梦》，惊艳了年轻的帝王。于是俗套的故事开始了，他们在此缠绵。

可是皇帝终究是要走的，她的孩子也是皇帝的孩子。她本以为皇帝会带着她和孩子一起进宫，封个妃，或者嫔，不然昭仪也是可以的。

可是皇帝临行前突然病了，白天昏昏沉沉，莫名其妙的发高热，晚上神采奕奕，日夜都不得安寝。最好的医者都没办法，说公子不是病，是中了蛊术厌胜。

就有道士，夜入宅院，观星望月，最后推演之后，说是她和皇帝八字相克，阴阳不合，皇帝被她的阴元克制，所以像中了厌胜蛊术。

她想解释，却不知那道士用了什么办法，她的手腕被割破，血流出来却不是红色，而是黑色的。

皇帝勃然大怒，又让道士用伏羲水镜的残片做了阵法，把她困杀在这里，成了无法转世投胎的艳鬼。

“所以，颜娘子真是冤枉。我们帮帮她吧。”禾菱歌还没听完就着急的拉着鲜于林逸的手，就像被伤害的是她一样。

鲜于林逸宠溺的摸了摸她的鬓发：“好，不过在此之前你的答应我一件事。”听起来像是用异术的妖道所为，这不难解决的。

“什么事，你说。”禾菱歌一听鲜于林逸肯帮忙，连忙忙不迭点头：别说一件事，十件都答应。

“完事后，陪我去彩云之国。”听说云中君要娶雨神为妻，他心里可是一万个放心了。至于为何要禾菱歌一起去，小心眼白

“可以啊，彩云之国。那是什么地方？听起来很不错，是不是仙界？”禾菱歌答应的干脆，一点也没有犹豫的。

彩云之国，有紫色的拂凌花。有很多月光麋和月光麑可是，什么是拂凌花呢？什么又是月光麋和月光麑呢？

鲜于林逸对着禾菱歌又是宠溺一笑，“答对了，真聪明。”以前禾菱歌总是嫌弃他喜欢板着脸，总是喜欢怼她。如今……

如今他变了，却不自觉。“那是自然，你以前可是难得夸我的。”为什么他以前总是难得夸他呢？禾菱歌心里疑惑。

“因为怕以前你会骄傲啊。”也因为，以前我不懂何为人间风月情，何为红尘欢悦事。

颜眉娘看着面前的两个人，无可奈何一笑：“喂，二位是不是偏题了？”那笑容里，满是羡慕嫉妒恨。（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