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山打量廖锵鸣片刻,突然笑了:“你是那户大家的少爷吧?”
廖锵鸣马上得意了,少爷我果然气质独特,初次见面的人都被少爷我的风范折服,接下来是不是纳头就拜?
“好眼力,家父威远候,现任职五城兵马司指挥使,负责一城治安,我是嫡子,将来要继承爵位的。”
端着一张脸,嘴角掩饰不住的笑意,想着用什么表情来接受新小弟。
“果然,怪不得这么天真,傻的可笑。”
“额……”
我姿态都摆好了,你给我说这个?
就好像去青楼找花魁,你给我一个如花姐姐,不带这么玩儿的。
陆宁从小跟他一块长大,还能看不出他那点儿心思?
被他逗的忍不住笑起来,自作多情了吧?
“你,把话说清楚,少爷我宰相肚里能撑船,看你是伤员,不跟你计较。”
丁山冷笑:“你以为,周大人死了,我的医药费还能落在我手里吗?
没有人帮我讨要,那些蚂蟥一样的上官,早给分光了,谁会管一个小力士的死活。”
“不能够吧?都是一个衙门的袍泽兄弟,这不是置你于死地吗?”
丁山都被气笑了:“你要是这么想,趁早回家躺着,继承你的爵位,玄衣卫可是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
就算你有点儿背景,被人整的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廖锵鸣深受打击,“你的伤药钱我帮你要回来,如果我做到了,你打算怎么办?”
丁山低垂眉眼:“我会像效忠周大人一样效忠你。”
“好,一言为定。
这是五十两银子,是我个人给你治伤,你先用着,衙门的事儿交给我了。”
“多谢大人。”
丁山一句大人,喊的廖锵鸣浑身毛孔张开,舒坦!
“再喊一句听听。”
丁山:“……”
陆宁捂脸,少爷,要点儿脸。
“没事儿,走了。”
拉着他出门,不让他继续丢人。
……
廖锵鸣说到就做到,让陆宁去招人,自己直奔衙门,找到了上司赵百户,“大人,标下有事儿请示。”
嗯,还算懂礼貌,先礼后兵嘛。
到了白户这个级别,职位是可以传给子孙后代,跟廖家的爵位一样,只要不是通敌叛国,就是铁饭碗。
当然也滋生了很多陋习,底下有本事的人升不上来,因为有爵位,后代子弟不思进取,混吃等死,都是廖锵鸣的翻版。
所以玄衣卫中上层领导很是腐化,干啥啥不行,吃拿卡要第一名。
“你说。”
赵百户喝着茶,对他的恭敬很受用。
“周小旗之前那些下属的伤残抚恤去哪里领?
我已经接手他的职务,就该对他的下属负责,否则周小旗泉下有知,死也难以瞑目。”
“什么?你说什么?
你来跟我要钱?”
赵百户以为自己听错了,这家伙第一天来,就想挑战自己这个上司吗?
廖锵鸣长这么大,就没有看人脸色,小心伺候人这么想法,点头道:“是的,正确来说,是那些人应该得到的。”
“哈,你小子没吃错药吧?
活人都顾不上,你去管死人?
没钱,做好你的事儿,滚蛋!”
“你……”
“我怎么我?一个小旗,真把自己当个官儿了?
不管你怎么进来的,是谁的关系,这里,老子做主!”
廖锵鸣算是见识到了,什么叫无赖不讲理,不过好像他以前也是这个德行,真的遇到,就晓得有多讨厌。
“格你老子!”
廖锵鸣也不是好脾气的人,从来只有小爷欺负人,没有被人欺负的道理,一把攥着他的领子,按在桌子上:“你当谁老子呢?
太子皇孙都没这么嚣张。
听着,小爷是太子的座上宾,宁王世子的兄弟,宣宁侯府的未来世子,西城指挥使那是我爹。
现在,立刻,马上,该给的抚恤给我,少一文钱,小爷让你尝尝躺在床上养伤的滋味儿!”
“什么人?放开白户大人。”
门口亲卫走进来,抽出长刀就要砍上来,廖锵鸣一扯赵百户,把他挡在自己面前:“砍啊,不砍你们是我孙子!”
亲卫气死了,太他娘的无耻了,有本事你把赵大人放开。
“都住手,出去,我和廖小旗闹着玩儿呢,自己人,不用动刀动枪的,让其他人看了笑话。”
亲卫犹豫:“大人……”
“出去!”
赵百户烦躁摆摆手,本想压一压新人,没想到是个愣头青,后台还这么硬,这个哑巴亏他不吃也得吃。
人一走,廖锵鸣也松开了,帮他抚平衣衫,笑嘻嘻道歉:“对不住,大人,我这人脾气不太好,没压住火。
我给大人道歉了,你别跟我一般见识。”
赵百户挤出笑意:“没什么,我也有错,都是我的下属,应该照顾好。
我开了条子,你去账房取吧。”
“太谢谢大人了,下了值我请大人喝酒。”
“好说,好说。”
两人亲亲热热,勾肩搭背,好像之前的争斗没发生似的。
拿着报销单子,廖锵鸣去账房支取银子,赵百户的脸黑的跟锅底似的。
亲卫走进来,关心备至:“大人,就这么放过那小子了?什么来头?大人你都敢打!”
也没打,就是扯着衣服,丢脸而已。
伤害不大,羞辱性极强。
”哼,一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衙内而已,他能打的着我吗?
我那是给他面子,否则他那样的,两个都不够我打。”
“是,大人是让着他呢!”
什么样的主子,就有什么样的属下,亲卫也是马屁精。
“给老子等着,玩儿不死你!”
睚眦必报的赵百户,暗戳戳盘算着给廖锵鸣下套儿。
……
廖锵鸣顺利领了钱,这个赵百户真不是人,死亡的抚恤金都不肯给人家。‘
时下一两银子的购买力还是很强大的,抚恤金不过五十两,养伤治病三十两,他给丁山那些还多了呢
廖锵鸣兜里揣着窦琳琅给的巨款,二十两银子就当收买下属了。
财大气粗的廖小旗,一天时间把所有人的抚恤金,伤药费都给送了,也看多了人间疾苦。
每一个力士的背后,都是一个家庭,断了来源,衙门又不关,有的都到了卖儿卖女的地步了。
他的钱等于挽救了几十个家庭,给他磕头的老人孩子都是一堆一堆的。
周小旗家里也不例外,虽是个小头目,家里人口多,兄弟姐妹足足七个,还是一个娘生的,廖锵鸣都惊呆了,他娘是兔子精吗?
人家一个个生,他娘一窝一窝的生,两对是双胞胎。
周母白发苍苍,看着六十多,其实刚过四十,生活的磨难,让此时的妇人格外显老,五十已经是高寿了。
拉着一个十六七的少年跪在他面前:”大人,你赏我家一口饭吧,让我家小三儿跟着你当差,我们全家给你磕头了。“
”别,有话好好说,千万别这样。“
少年含泪看着他:“我读过书,学过一些防身术,我哥想让我科举,但是他现在走了,我是最大的孩子,我不读书了,求大人收下我吧。”
少年叫周祁玉,一张脸眉清目秀,带着读书人的斯文,但是不迂腐。
“好吧,我正招人呢,你跟着我吧。”
“谢谢大人。”
有了五十两银子的抚恤银子,加上周祁玉有了差事,这个家犹如避开云日见太阳,终于看到了光明。
盯着周祁山第二天去衙门点卯,廖锵鸣浑身舒坦,感觉自己脑袋上多一圈儿金光,就是菩萨了。
第一次做善事,滋味不是危害四邻,人人喊打能比的。
“陆宁,你先回去吧,少爷我熘会儿弯儿,自己回家。”
“行,少爷你小心点儿,别太晚回去。”
陆宁走了,廖锵鸣去了窦府不远处一家茶馆里,坐在窗户,恰好看到路上的行人,吃着花生米,闲散地看着底下,也不知道自己在等什么。
突然浑身一震,来了,是窦琳琅的马车。
车夫专心赶车,突然感觉什么东西砸向自己,挥手一抓,居然是一颗花生米,抬头一看,对上廖锵鸣震惊的眼神。
车夫直接扔进嘴里,举了举鞭子,威胁瞪他一眼,熊小子找打!
“怎么停下了?”
窦排风问道,车夫只好回答:“是廖少爷。”
窦琳琅很意外,“他在哪儿呢?”
廖锵鸣在窦家时间不长,名气却很大,真正的人红不自知。
不说他炸了厕所,甭了师傅一身屎的光辉战绩,就说大小姐亲自带进家里教导,就很耐人寻味。
那一张俊朗的脸,让人一度怀疑大小姐看上他了。
只是年纪小了点儿,难不成大小姐喜欢小姑爷?
众师傅严苛了一点儿,却是真正想教好他,让他能保护好大小姐。
可惜,让沉凌华给坏了好事儿。
窦琳琅走出来,廖锵鸣趴在窗户口嘻嘻笑:“窦小姐,去哪儿了?要回家吗?”
少年笑容阳光,灿烂的没有一丝阴霾,和前世阴郁狠辣的眼神天差地别,窦琳琅看的眼眶发热,她的大都督啊,真希望能永远这样笑。
廖锵鸣看她温柔的眼神,笑容收敛,她该不会看上小爷我的美色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