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真人等人出了玄丘宫,屠小刀则来到了书案之前,他默默看着那方砚台,这方砚台特别大,在其上雕刻着山林楼阁,在那楼阁中居然坐着一名老者,那老者被雕刻得栩栩如生,屠小刀仔细端详,居然有一种似曾相识之感。
“嗯?”屠小刀心中一动,他以神识侵入砚台,砚台并无阻碍,其中并无阵法禁制,只是一方普通的砚台罢了。
但这么普通的一方砚台摆放在这里就有一些反常了,屠小刀施出“慧眼”神通,眉心间金色眼眸浮动,金光照射处,砚台依旧看不出丝毫的问题。
到这时,屠小刀非但没有丝毫的气馁,反而笑了,什么问题都没有,丝毫不露破绽,这才是最大的问题!最大的破绽!
有问题!这方砚台有很大的问题!
屠小刀拿出那枚玉符,指尖汇集元力,将玉符上的那些符文点化,随后将符文从玉符上剥离,这道道符文漂浮在虚空之中。
“去!”屠小刀轻喝一声,道道符文没入砚台,但砚台没有丝毫的反应,看来这玉符虽是进入小蓬莱胜境的钥匙,却和这方砚台中的秘密无关。
这当如何?明知道砚台中有秘密,但却不知道从何下手,屠小刀立马觉得头大!
“小刀,赶紧过来喝酒!”火真人以传音之术呼唤屠小刀。
屠小刀应了一声,不过他被火真人这一呼唤,心中一动,他若有所悟地说道:“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
说话间,屠小刀举步走出青云子的书房,他以神识再观看书房中的一切,方才会心一笑。
细心观之,青云子书房中的每一件物品的摆放都有讲究,看似不经意,其实恰到好处,没有符文,没有灵力,但却暗藏五行之理,生克变化。
这书房经过匠心的布局,构成了一座阵法,最简单朴素,但也最高绝。此阵不依靠灵力、符文,而是借助书房中的诸多物品,先是造势,再养气,而后育韵,以气、势、韵来构筑此阵。
方才屠小刀身在阵中,则破坏了书房内的气、势、韵,于是阵法也就不复存在,而此刻屠小刀出得书房,书房中的气、势、韵恢复如初,则可窥见阵法的一丝玄机。
此阵考验的不是修为,考验的是一个人的心性、悟性和格局。
屠小刀窥见阵中的玄机,就像量子纠缠一般,阵法自然被引动,挡在屠小刀面前的阻碍不断崩塌。于是,那方砚台,是的,那方砚台呈现在屠小刀面前,屠小刀伸手触碰那方砚台,砚台中的墨汁跳动起来,其上的山林楼阁仿佛活过来一般。
一股吸力将屠小刀吸引到砚台隐藏的那一方世界中。
在屠小刀的眼前出现一座高山,高山漆黑如墨,其上的树林也漆黑如墨。
屠小刀的面前正好有一条山道,屠小刀拾级而上,行至半山腰,看到了山崖旁有一座凉亭,那凉亭和砚台上雕刻的凉亭一样,在凉亭中也坐着一人,他背对着屠小刀,正看着山崖下的一座湖泊,那座湖泊宽广无边,其中的湖水就像墨汁一样。
“前辈,”屠小刀在亭外抱拳道,“不知将晚辈召唤至此,有何赐教?”
那人好似浑若无觉,他伸了一个懒腰,
吟道:“一念痴心只求三分因果,万载千秋到头总归是空!”
听那人所吟,屠小刀若有所悟,他迈步走入凉亭,来到那人的对面坐了下来。
此时屠小刀看清了那人的面目,其人虽然闭着眼,但面如冠玉,一副仙风道骨的模样,分明就是青云子。
“何人入我道?”青云子问道。
“因果难觅,道本是空,谈何入道。”屠小刀答道。
“哈哈哈……”青云子睁眼笑道,“有道便是无道,无道便是有道,不谈入道,便入我道!小小年纪便有这样的觉悟,不枉我在此等你万年!”
“你便是青云子前辈吧?”屠小刀眨巴眨巴眼睛问道。
“正是。”青云子点头。
“那陨落的自然是前辈的分身了……”接下来的话,屠小刀欲言又止。
“你是不是想说,我欺骗了灵狐仙子,欺骗了六贤?”青云子问道。
“嘿……”屠小刀尴尬地笑了笑,不知如何作答。
“一切皆有缘法,正因为我的那具分身的启发,六贤才不会在胜境中空度岁月,也正是我的那具分身,才有了你我今天的相遇。”
“可……”屠小刀本想说,你怎么能忍心看着灵狐仙子形神俱灭而不加以救援。
这时青云子又说道:“假作真时真亦假,无为有处有还无,这宇宙间,哪有什么绝对的真实,又哪有什么绝对的虚假,不过是虚虚实实,真真假假,所以,你认为虚假的说不定就是真实,你所认为的真实,说不定就是虚假。”
青云子的话语间充满了诡辩的意味,屠小刀想要辩驳,却不知从何说起。
屠小刀沉默片刻问道:“那前辈自己说的这些有多少是真实,又有多少虚假?”
“哈哈哈……”青云子笑道,“孺子可教也,我说得对与不对,真与假,只能靠你自己分辨,但我保证我所说的都是肺腑之言。”
“听前辈所言,如饮琼浆,如沐春风。”
“哦,”青云子说道,“我以为你会心生反感。”
“前辈所说句句诚恳,小刀只会受益,哪会心生反感。”
“方才,你问我为何将你召至此处,现在我要告诉你答案。”
“请前辈赐教!”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这样的天地要来何用?”
“所以……”
“所以将来若要你与天斗,与道法抗衡,你可有这样的勇气?”青云子目光灼灼地看着屠小刀。
屠小刀思索了片刻说道:“如果天地果真不仁,虽万人,吾往矣!”
“好!果真是我辈中人,”青云子接着不动声色地问道,“你此来小蓬莱胜境只怕还有别的缘由吧?”
“前辈料事如神,晚辈此来胜境是想寻找一人。”
“哦,她是谁?”
“她叫胡可亲,是狐妖一族。”说着,屠小刀以指为笔,在虚空中绘制出胡可亲的形象,“前辈认识她么?”
青云子看着胡可亲的虚影,半晌才问道:“她是你何人?”
“嗯,他是晚辈的道侣。”屠小刀说道。
“你问对人了,”青云子点头道
:“我认识她。”
“前辈可知她身在何处?”屠小刀脸上露出了急切的神色。
“你想见她?”
“想!”屠小刀回答的斩钉截铁。
“那你转过头去,你看墨湖中的是谁。”
屠小刀转头一看,山崖下的墨湖中俏丽丽地站立一人,不是胡可亲又是谁!
“小刀,快下来!”墨湖中的胡可亲呼唤着屠小刀。
鬼使神差一般,屠小刀纵身一跃,跳入了山崖下的墨湖中。
与此同时,在另外一方空间的人看来,屠小刀正身处一方巨大的砚台上,这方砚台也摆在一张书案上。
有几人眼睁睁地看着屠小刀纵身跃入盛满墨汁的砚池当中。
“小刀!”这几人当中,有人惊呼了一声,此人正是胡可亲。
“你们怎么能这么玩弄他!”胡可亲声嘶力竭地对着一人嘶吼,那个人的面貌居然和青云子一般无二。
胡可亲旁边的,正是那个将她寻回的中年美妇,她搂着胡可亲的肩头说道:“老祖的良苦用心你难道还不知道?在这墨湖中,将小刀的人族血脉神不知鬼不觉地改为狐妖族血脉,还不是为了今后你能和小刀更好地长相厮守。”
那被称作老祖的,这时也说话了:“世人都说,人妖殊途,如今改造了小刀的血脉,你们之间就再也没有阻碍了!”
“可……”胡可亲想说什么,终究是咬了咬嘴唇不说话了。
过了半晌,胡可亲低声问道:“爷爷,您打算什么时候把小刀接到这里?”
“很快。”
“大概能多快?”
“十年之内吧……”
…………
“啊!”屠小刀忽然回过神来。
“怎么了?”青云子笑着问道。
“晚辈觉得方才好像坠入了下方的墨湖。”
“那只是你的幻觉。”
“是了,多亏是幻觉。”屠小刀庆幸道。
“你方才问我,胡可亲身在何处?”
“是的,敢问前辈,可亲身在何处?”
“我是妖仙,出自妖狐一族,我族为了避祸,居住在咸海中的一座仙岛上,那岛叫狐隐岛。”
“哦,原来可亲居然居住在咸海之中,敢问前辈能否见赐地图。”
“我们族长生性谨慎,时常使用神通搬运仙岛,故而地址变幻不定,不过我可以将离开狐隐岛之时它的位置告诉你。”说到这里,青云子一指点在屠小刀的眉心。
屠小刀的识海中,立时展开了一幅地图,地图上是一座大海,大海中有一座仙岛,想必就是狐隐岛。
“多谢前辈,赐图之恩!”
“举手之劳,何足挂齿。”青云子淡然一笑,“这是我在胜境中这些年的一些心得,你闲来无事,不妨一观。”
说着,青云子向屠小刀递来一副卷轴。
屠小刀伸出双手接过卷轴道:“多谢前辈!”
青云子道:“今日与小友相谈甚欢,不过那玉符之缘也便止于此,你去吧!”
“前辈,别过!”屠小刀躬身施礼,待其直起腰来,他又回到了玄丘宫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