屠小刀回首看时,他和酒肉和尚已经到了禅河的对岸。
“我以为我要在轮回塔内等待一个月或是更久。”酒肉和尚脸上的表情相当奇怪,“谁知你让我等待的时间不超过一刻。”
“对于徒儿的表现,师尊满意吗?”屠小刀问道。
“不满意,”酒肉和尚摇了摇头,“我非常不满意。”
“徒儿让师尊在禅河边等待的时间不超过一刻,那师尊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小刀,你真的非常有慧根,你若能入我佛门,真是我佛门之幸,可惜呀,可惜!”酒肉和尚连连摇头。
“师尊,可惜什么?”
“可惜你只能做我佛门一日的弟子。那种感觉你知道么?就像眼看着一块璞玉,明知道能把这块璞玉雕琢成器,却眼睁睁地与之错过,此刻为师心头的感觉就是这般。”
“师尊可知万法同源,殊途同归?作为一名修士,若是有朝一日悟得大道,又分什么佛门、道门?”
“不错!不错!”酒肉和尚哈哈大笑,“孺子可教也!你知道吗?昔年佛祖在禅河旁的苦行林中修行六载,终不得法,差一点走火入魔,后舍弃苦修入禅河洗浴,神魂得天道浸润,遂在禅河中开悟,后在禅河对岸的菩提树下最终悟道,随后开创了我佛门八万修行法门,一举创建了佛门的修行体系!其中,《般若心经》就是佛祖开悟的第一道法门,此经言简意丰,博大精深,八万法门皆从中而来,参透般若心经,在佛法一途便算登堂入室了!”
酒肉和尚说及此,虚空中浮现出一座金身大佛,这便是佛祖留在轮回塔内元神所化的法相,佛祖面目慈悲,宝相庄严,他在虚空中念动经文,诵经声层层激荡,随后化作圣洁的佛光照耀天宇。
温和,博大而又深邃,这是佛祖给屠小刀带来的感觉,屠小刀不由得盘膝坐下,精心倾听,在诵经声中,他慢慢进入忘我之境,他的肉身仿佛已经和这方世界融为一体,在他的神魂前,只剩下了一座莲台。莲台上,片片莲瓣舒展,发出九色神光,莲台中心的那颗莲心缓缓跳动,进入平和之境。上次在魔渊之内,屠小刀的莲台被魔族符纹污染,莲台的一片莲瓣上被刻下了魔族符纹,在诵经声中,莲瓣上的魔族符纹变淡到几乎看不见,屠小刀心底最深处的那种狂躁也被牢牢压制。
“观自在菩萨,行深般若波罗蜜多时,照见五蕴皆空,度一切苦厄……”佛祖金身也出现在屠小刀的神魂之前,透过屠小刀的神魂,佛祖所念的《般若心经》居然惊动了在识海中沉睡的瑶海天尊的元神金身。
瑶海天尊的元神金身睁开双目,目中有被滋扰的怒意,天尊金身正襟危坐,开口吐言,以他千年以来在瑶海上的全部觉悟,与金身佛像辩法。
一尊佛像,一尊神像以屠小刀的身躯为辩台,论法争辩起来。
只见屠小刀一会儿佛光遍身,其开口吐言道:“舍利子,是诸法空相,不生不灭,不垢不净,不增不减……”
随后,其面上又神光湛然,以一种全然不同的腔调言道:“神威凛凛,汝岂敢侵,神威无量,汝敢猖狂?”
瑶海天尊的元神金身倚仗天神之威,压制佛祖金身,佛祖金身虽无神威,但胜在已经开悟得道,故而彼此互不相让。
他们虽未打斗,只是论战,但也能引动天道,故而屠小刀这脆弱的肉身实在承担不起两法之争。
屠小刀脸涨得通红,他的身躯鼓涨不堪,幸亏在魔渊中他的身体被炼成了神魔之体,身体强悍已极,若是其他人,早就身躯爆裂而死。
但任凭屠小刀的身躯如何强悍,也已经到了身体承受的极限。这时,他的身体上那些隐藏的魔族符纹又呈现出来,那些魔族符纹像地底的岩浆一般血红炽热。
“啊!”屠小刀仰天嘶吼,眼睛变得血红,身躯暴涨到十余丈高,浑身上下弥漫着一种魔族的气息。这时的屠小刀狂野得如同一尊魔神,但他已经支撑不了太久!
就在这时,屠小刀气海中的莲台之上也奏响了玄妙的道音,这道音初时听来有些庞杂,有一些道家的味道,好像又有一些佛门的味道,仿佛其中还参杂这一丝魔族的气息,这种声音响起之时,佛祖的佛语以及天尊的神语都被其吸收在其中,本来争锋相对的两种声音,两种顿悟,两条道路,在这里居然可以共存,甚至可以交融碰撞,产生新的顿悟。
佛语声慢慢低了,神语声也慢慢低了,而莲台奏起的道音却越来越激昂,越来越愉悦!
在屠小刀身外,半空中的佛祖一直在向屠小刀授法,屠小刀也随着大佛唱诵《般若心经》,但屠小刀所唱诵的和大佛唱诵的并不完全一致,这是糅合了两种觉悟的被改造过了的《般若心经》
一旁的酒肉和尚听屠小刀唱诵经文,虽然觉得不伦不类,但听起来好像也没有什么错漏,甚至让人觉得比之原经,还更完善一些,更趋向于完美了。
足足半晌,传经才结束,虚空中的佛祖金身慢慢消失了踪影,在佛祖金身行将消失之际,突然伸出巨大的手掌,摩向屠小刀的头顶,随后在屠小刀的“本心”内留下了一粒菩提树种,其后,屠小刀慢慢睁开了眼睛。
“你从来都不是一个老实听话的弟子,”酒肉和尚说道,“不过为师很喜欢你这种性格!”
屠小刀苦笑摇头道:“方才弟子生死系于一线,差一点就爆体而亡,弟子之所以那么做,不过是为了自保,只是权宜之策。”
“但方才我好像看到你在融合两种或者是三种根本就不同的修行体系,若在之前,为师肯定会认为你疯了,但现在你却让我看到了那种希望。”
“啊?真的吗?”屠小刀方才在生死存亡之际,一切的作为都是一种被动的反应,用他的话来说,不过是为了保命而已,其他的真没有考虑那么多,所以听酒肉和尚那么说,才觉得错愕。
“假的!如此好高骛远,只怕会适得其反,还是专心参悟心经方是上策,”酒肉和尚笑道,“如今传法已毕,俗话说‘师傅领进门,修行在自身’,在轮回塔中的一载时光,到底能修行到什么程度,就要看你自己的造化了。”
屠小刀听完酒肉和尚所说,忙以神识探查自身,想查看一下身体的变化。
这时,酒肉和尚立起身来说道:“走吧,随为师到菩提树林去参悟《般若心经》,和为师一起去追寻当年佛祖留下的足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