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皓月当空,撒了银霜的石板清晰的倒影着庭院的影子,以及一个高大的人影。
他站在灯火昏暗的一角,目光久久看着某处,那里房门自然开着,照射出来的灯光镀着让人心安的暖色。
叫人产生了一种这世间终于有一盏灯专门为他而亮的错觉。
她曾问,他喜欢她什么。
其实并非完全没有答案,生情从来有迹可循,可能是一次次数不清的偷偷注视,也许只是一次偶尔的对视。
有些情愫就如春风细雨,润物无声。
屋中,童言揉了揉低久了发酸的脖子,视线从手中的书页上移开,看向门外,不经意间对上了一股视线。
她愣了愣,不明白那人来了怎么在外面站着,揉了两下脖子起身到门口,对站了不知多久的人道:“你站在门口做什么。”
顾予期缓缓迈动步子走到她面前,目光停在她脸上,“看你太专心,不想打扰你。”
童言无语以对,转身往回走。
那还怪她咯?
顾予期跟在她身后进来,每日询问一句,“今日身体感觉如何?”
“没什么问题。”童言坐回原位,低头整理铺在桌面的草稿。
顾予期会这么问,是因为前几天童言身体里的魔气突然失控,使她险些当场暴走,大开杀戒。
其特征与他当初入魔的样子极其相似,强行压制住她后,用金莲子压住魔气,才使得她恢复清醒。
之前就有魔气在经脉中蔓延的迹象,直到爆发她才明白自己之前的异样全是这个原因。
使用神剑碎片中的魔气确实可以短暂提高她的战斗力,付出的代价却是要被魔气一点点侵蚀。
顾予期误以为这些魔气是因她功法练岔了产生的,童言当时也顺势默认他的猜测,没有坦白这魔气乃是神剑碎片自带。
魔气无法一下子根除,只是由金莲子暂时压制,因此顾予期才会每日问上一句。
知道她身体没有问题,顾予期也就放心了,立在旁边,闲闲扫了两眼放在桌上的书籍,“你在画新符箓。”
童言倒了一杯水给他,也给自己空了的杯子续上,“多学几种,总有用得到的时候。”
她现在不比以前有固定的灵石来路,修炼资源也基本不缺,从不需要自己操心,如今离开了宗门,自然什么都要开始精打细算。
一些基本的符箓阵盘自己能做,将会省下一大把灵石。
顾予期明白她这话后面的意思,直接跟她说她要的自己都愿意给,她定然会拒绝,便说:“明日我找一套好用的工具给你。”
不是把东西无偿捧到面前,给她增加心里负担,而是在适当的地方施以援手,不轻不重的帮她。
童言不禁抬眸看了他一眼,曾经他最爱干把自己的东西硬塞给她的事,这次却细心的转用委婉的方式,既照顾她心思,又让她无法拒绝。
“好,谢了。”
顾予期没坐多久,察觉到主人有赶人的端倪,便识趣的先开口离开了。
第二日一大早,童言就收到了顾予期命人送来的符纸朱砂以及其他工具,手头东西齐全后,一连好几天她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不知疲倦的画符,刻阵盘。
只有每日顾予期来的时候,才会多休息一会儿。
黄昏时分,夕阳橘黄的光把天边渲染的绚丽多彩,童言站在窗口伸了伸懒腰,随后倾斜了身子,神色放松的眺望这短暂景色。
纤细的身体静静靠在窗框上,占据在光与暗的分割线处,笼罩而下的晚霞像是要把人融化吸走,可屋内的暗却在倔强的吸附。
强烈的明暗对比,为这画面刻画上了清晰的厚重感。
顾予期手肘撑在桌上,望着童言的侧影入神,门外散漫的余晖映进来,冷硬的面部轮廓也不知不觉柔和许多。
“小言。”她出神的太久,他忍不住唤了她一声。
“嗯?”窗边的人扭头看来。
“来时我便同你说话,我现在用的身份比较特殊,这次回来外面难免又传了些闲言碎语,你若听到了不要当真。”
“哦。”她听后片刻,懒懒的应了个单音节,没什么反应的又转正头。
看到她这样的反应,顾予期眸光黯淡下来,唇边溢出一丝苦笑,也是,他怎么会以为她会在意自己有其他女人。
此刻,他觉得自己坐在这里都是一种耻笑。
带着满心涩然准备起身离开,少女的声音在安静了好一会儿的屋中突兀的响起。
“什么样的闲言碎语。”半晌,她忽然转过身来,面上带着好奇的看着他问道。
顾予期被她突然的问话弄的微怔,不是不关心自己的事?她此时问这个只是为了满足好奇心?
对上她询问的眼神,奇怪的是自己心中竟升起了一些不切实际的的期待和忐忑,竟也对即将说出口的话感受到了一丝微妙的难以启齿。
他不着痕迹的避开她的目光,刻意保持嗓音的平静,缓缓说:“言我金屋藏娇罢了,无聊者的无聊之言,不必理会。”
有人影穿过黑暗,走过来在旁边坐下,两臂交叠撑在桌上,望着因为自己过来,逐渐坐得笔直的人,十分认真的说,“他们没说错啊。”
顾予期猛的抬眸瞧了她一眼,还未体会出心中是何种情绪,又听她用漫不经心的语调继续道,“我之前碰到的两个姑娘不就是你藏的娇吗。”
心里高高荡起的情绪猛的跌进谷底。
说不出心中此刻具体所感,他下意识的张口欲解释,却又再吐出两字后没了声。
“她们……”
上赶着解释什么,她又不在意,这样做除了自取其辱还能有什么。
童言手指头不自觉的扣着手臂,凝神等着他后面的话,半天没听到后面的内容后,沉不住气的催他,“怎么不说了,说话说一半很吊人胃口。”
这时却见顾予期骤然起身,神色无端冷淡,不愿再说的态度一目了然,“突然记起还有些事未处理,我该走了。”
说完,人未犹豫的大步离开,童言在后面连叫他几声也没阻止他的离开的步伐。
望着空无一人的院落,童言胸口堵着一口气不上不下,差点没原地气死。
果然男人只有挂在墙上了才会老实,左拥右抱,吃着碗里瞧着锅里。
这么朝三暮四还说什么要跟她成亲,可去TM的吧!
……
“比前几日提前了半个时辰离开……”院子的休憩石上坐着个艳红色衣衫女子,此刻正沉着眉心,听侍女刚打听来的消息。
“有没有打听出来,是因为什么人才提前走的。”许凝继续问侍女,侍女摇头只道不知,其后便自己低语琢磨起来。
“以前范云思来的时候,大人也如现在这般隔三差五的去找她,从不留夜,现在对这个女人也是如此态度,看来她和我们并无区别。”
当真不同吗,许凝也无法完全确定,他去西晴院远比以前来她们这里更勤,待的更久,最重要的是西晴院,是距离他住处最近的院子,
曾经她以为会对自己产生巨大威胁的范云思,也不过是不远不近的随便安排了个地方。
出于女人的直觉,许凝有强烈预感,这个女人会是自己成为陆夫人的路上最大的障碍。
不远处的另一个院中,也进行着相同的对话。
范云思坐在梳妆台前认真挑选着珠花,温温柔柔的声音问着一旁的侍女,“你说,他待我们是不是一样的?”
侍女自然回答是,可这并不是范云思心中早已有的答案,以往陆府只有她和许凝两个女人,吃穿用度明明一样,她们却偏偏喜欢在暗地里比较,比他去谁那里的次数多,炫耀他送给自己的东西更贵重。
她们沉迷于你来我往的交锋中,那样会给她们一种,有被他宠爱着看重过的错觉。
只是想证明自己在那人心中有着一席之地。
然而看着孤零零的院门,她们又心知肚明,自己和对方不过都是他为掩人耳目,逢场作戏的道具罢了。
除非必要,他从不踏足她们的院子,即便来了也甚少会和她们交流,独自在屋里坐上一阵子,又很快趁夜离开。
这个新来的女人,会成为一个特殊的存在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