栖南院,衣着一丝不苟的易管事来到主子面前。
易管事是易府的老人,原本的姓早忘了,因为对主家忠心耿耿,老实本分,能力出众,得了家主赏识赐了易姓,然后被派到这个院子照顾小主人,易少爷可以说是他看着长大的。
“少爷,大小姐来了。”易管事瞧了眼面前的人,恭敬的道。
栖南院中有一方水池,池边种着翠竹,亭子就挨着竹子半悬在水面上。
“让她走。”面向水面的人视线望着某处一动不动,像是没听到易管事的话般,隔了片刻才慢声说了一句。
不喜不怒,辨别不了说话人的心思,然易管事是自主子小时便跟着,别人分辨不得,他却多少能揣摩几分。
这大小姐打小就不知道来过栖南院多少次,也仅有一回不小心踏足过院中。
易管事直起身退下,来到门口打算像往常一样打发人走。
“大小姐,少爷不见您。”
对于这个结果,易薇脸上没有丝毫意外,毕竟以前从来没让她进去过,突然同意了,那才是意外。
只是这次她有备而来,不想就这么无功而返。
她看了看站旁边的童言,心里有了些底气,跟易管事道:“你怎么跟你家主子说的,你重复一遍,一字都不许漏。”
易管事从头到尾未曾关注童言,只当她是小姐新认识的朋友,渭城身份高的千金他基本都面熟,这个面生,多半是外地来参加寿宴的客人。
“少爷,大小姐来了。”易管事一板一眼,一字不差的将禀告的话重复了一遍。
话落,易薇秀眉纠结的皱了起来,语气有点无奈,“易管事,你怎么能这么禀报。”
大哥本来就不愿意见她,他还指明自己来了,特地教过他怎么说,还是传错了。
“我不是说了,你要和大哥说是他的朋友来访。”然后指了指童言,继续说,“童姐姐真是大哥的朋友,我不是骗你的,不信你重新禀报一次,一定要说是魔刹宗的弟子。”
易管事半信半疑的仔细打量了童言一眼,这姑娘真是少爷的朋友,而不是大小姐拉来的帮手?他犹豫片刻,“这……老奴再去试试。”
等易管事离开后,童言轻晃了下易薇,未雨绸缪的出主意道,“要是等会儿你还是不能进去的话,那我给他发传音,约他到外头吃饭,总能见上一面。”
易薇感激涕零的一把抱住她的脖子,整个人差点挂在她身上,“童姐姐你实在太好了!”
“松开松开,要被你勒死了。”童言嘴边扬着笑,口上却夸张的道。
“咳咳!”突如其来的一声轻咳吸引了两人的注意力,易薇连忙放开童言顺声望去,然后愣住。
同样愣住的还有童言。
长发如瀑,白衣出尘,面似皎月,目似繁星,唇若朱丹,气质淡如云烟,飘渺不可触及,仿若仙人下凡,举世无人能及。
长发仙人,有些面熟,她何时认识的,童言恍惚之间轻念道:“你……是?”
一句你是让寂行怔了下,不过月余未见,她怎么一副不认识自己的样子?
跟着他身后的易管事也懵了,这位小姐不是说是少爷的朋友,现在见了面怎么反而问少爷是谁?
他不由悄悄瞧了眼易薇,莫不是大小姐唬他的?他其实是被小姐利用,骗了少爷。
还没等易管事想清楚,寂行眉间的细褶松开,开口换了一声,“阿言?你不认识我了。”
童言立刻惊骇的瞪直了眼睛,唰唰唰倒退了好几步,由不可信的颤声问:“你你你认错人了吧!”
寂行不是光头吗!阿言又是什么鬼,他可从来没这么叫过自己!他自称也是贫僧长贫僧短的!
寂行有一瞬觉得童言是不是碰到脑袋,所以得了失忆症之类的,竟连他都不记得了。
这时清风略过,吹起他身后的黑发,一缕恰巧在他余光里晃荡。
“……”寂行沉沉盯着这缕青丝默了片刻,“忘了自己蓄发了。”
易薇&易管事:“……”
栖南院水榭中,童言直到坐定时,心里还有一种惊魂未定的感觉,没错,被吓着了。
一段时间不见,寂行完全像是变了一个人出现自己面前,给她的感觉非常不真实。
面前放了一杯新茶,热气升腾缭绕,童言看着茶,又顺着倒茶的手来到其主人身上,跟着目光聚焦在他头发上。
她扣了扣手指,小心翼翼的开口,“我…能摸摸你头发吗?”
寂行:?
易薇&易管事:??!!
寂行不解她意,仍点头,“你随意。”
旁边的两位齐齐盯着童言的手,她还真颤颤巍巍的摸上去了!
童言摸上去,捞了一缕在手中,皱着眉搓了搓,碾了碾,表情严肃的跟研究什么稀奇物品似的。
她这样的小表情有几分可爱,惹的寂行眼中泛起一丝笑意。
他故意问,“可看出什么了。”
童言慢慢放下头发,轻抿了一口热茶,叹谓一声,煞有介事的评价,“发质不错。”
噗——
易薇发现这温茶突然烫嘴了,刚要笑出声,对面一个淡淡的眼神飘来,又给憋了回去。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更何况还是大哥的屋檐,她低她往死里低!
在自己家中能见到童言,寂行本有几分欣喜,只是那有惹人厌的人在,再喜也被冲淡了几分,容她进屋,已经是他最大的容忍。
童言故意几分作怪,是有着打圆场和调节气氛的意思,寂行对易薇的冷淡,是个人都能看出来。
果然还得她来拯救世界,她开口起着寻常的话题,转移他们的注意力,“你怎么突然蓄发了,看着挺不习惯的。”
何止是不习惯,她直接当场没认出来人。
寂行轻垂眼眸,语气平淡道:“还俗,便蓄了。”
这会儿童言忽然记起自己为什么会来易家了,除了易薇请她来玩,最重要的是易家主寿辰,以及对外宣告易家下任少主。
少主,寂行,还俗,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你要当少主了?”她快速的问。
按理说当少主了,怎么也是件大喜事,可该喜之人不仅半分喜悦没有不说,反而一下子把眉头皱的老高,一副要被逼良为娼的错觉。
寂行果然很不喜欢这个话题,一个字也没回应,顿了片刻另起话题说:“你弟弟可治好了。”
单见他皱眉的模样,童言就意识到他可能对当不当少主并不感冒,甚至心里可能还不高兴,所以识趣的没再纠结这个话题,跟他聊上了其他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