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言不知道自己此刻身在何处,四周皆被浓雾遮住,除了自己什么也没有,而且这雾连神识和视线都无法穿透。
她试图往前方走,走来走去始终在原地,忽的,眼前的雾散开,如同画卷一样展开了一个场景。
一个穿着灰仆仆长衫的五六岁小孩,粉妆玉砌。他正在被一个打扮精致的女人卖给了一个老妪。
女人收了钱,进院子后嘭的把门关上,门外的老妪则带着他离开。
看到这里画面一转,来到一个后院,一排漂亮的小男孩规矩的站着,等面前的一男一女训话。
这两人都是精心打扮过的,穿金戴银,衣着讲究,童言听不见画面中的人在讲什么,只是随着女子说的话,这些小男孩的脸上逐渐露出绝望、恐惧。
眼前的画面突然加快,她看着他们日复一日的被教导学习琴棋书画,还有如何取悦别人的方式,心中不禁泛起一阵恶心。
恶心那些买卖小孩的人,恶心那些为了一己私欲,把小孩调教成他们赚钱工具的一男一女。
她看出来这个是什么地方了,这是个南风馆。
而且,如果她没有猜错的话,这些画面,很有可能是谁的记忆,只是不知为何她会看到。
画面中不知道过了多久,最开始出现的男孩已经长高了许多,展开的面容的已可见成年后的绝色。
估计至少有两年时间才能变化如此大,因为是记忆,画面很不连贯,她只看到这个少年在一个夜晚,杀了人后,火烧南风馆,趁乱逃了出来。
之后是一路乞讨流浪,童言开始以为他是无处可去,待看下去后,才知道他一直有目标的。
他回到了当年自己被卖的院子门口,但此刻,院子已经被熊熊大火覆盖。
少年未多犹豫,淋了一盆水后,冲了进去,目标明确,径直去往一个方向跑,地方越来越偏,最后在一个年久失修的破院子停下。
他在一个角落了刨土翻找,最后翻出一个精致的盒子,打开后,里面有一个弯月形的吊坠。
仅一眼,盒子再次盖上,少年带着它跑了出来。
大火蔓延到隔壁,没有一个人出来救火,甚至一声呼喊都没有。
随着画面跳动,才知原来这个地方的人,早已经被人屠杀殆尽。
最后一个画面,是少年被一群乞丐围殴,他为了护住怀里的东西,一直没反抗,乞丐们打了他很久,见人一动不动,担心人死了才停手。
他们停下后,少年艰难的动了动,乞丐们不再打他,而是把人拖到臭水沟,扔了下去。
一阵哄笑后,他们散了,少年面无表情的从不深的脏水中一点点爬上来,半个身子还在水中时,体力不支的倒在地上。
他翻身望天躺在那里,手里的东西是之前的那个盒子,被紧紧的抓在手上。
童言看到他的眼神,说不出的难受,那里面昏暗无光,仿佛是没有希望的深渊。
有人朝臭水沟倒洗脚水,瞧见一个脏兮兮的乞丐,嫌弃的啐了一口,将盆里剩下的脏水,一把泼了过来。
脏水溅到他身上,他似毫无感觉,死寂的瞳孔木讷的望着天空,呆愣的没有一丝多余的波动。
天空淅淅沥沥的下起小雨,行人拉紧衣衫抵御寒风,加快脚步往回赶,没有一个多余的眼神分给臭水沟的小乞丐。
画面到此戛然而止,童言最后只记住那双充满死寂的眼神,便晕了过去。
江南的初冬已经很冷。
雕栏玉砌的小院里,一个乖巧伶俐的丫鬟提着食盒走来。
来到正屋的门口,抬起纤细的手轻敲房门。
“糖橘,小姐起了吗?”
房门在她的话音落后一会儿,打开了,糖橘自里面冒出头来,“刚起的,我正要去准备热水给小姐洗漱,你先进去吧。”
“好嘞。”红柚提着保温的盒子进去,看见自家小姐还裹着被子赖在床上,轻笑一声,“小姐,这都午时了,你早膳也没吃,当心伤着身子。”
“红柚,快把门关上,冷风进来了。”童言坐在床上催促她关门,心中却想着,古代的衣服太薄了,才到初冬,穿个四五件都没用,到时候要是下雪了,她还不得冻死。
糖橘在红柚关门的当口进来,“小姐,热水来了。”
她把水盆放下,捏了湿毛巾给童言擦脸,完了后,又给她穿衣服。
童言小声嘀咕说,“其实你可以教我怎么穿。”
糖橘笑说,“伺候小姐是奴婢的本分,这等小事都让小姐自己干了,还要奴婢做什么。”
童言摸了摸鼻子,发现这话自己好像无法反驳。
她原来是现代的毕业大学生一枚,谁知一睡醒过来,就成了这家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小姐。
每天睡觉睡到自然醒,什么事也不用干,简直就是她之前梦寐以求的养老闲鱼生活啊!
没想到一朝穿越,就这么轻易的实现了。
她来这个世界还不到一个星期,起初担心会被发现与原主行为举止不同,会掉马什么的,却渐渐的发现,丫鬟们丝毫没察觉出她们小姐有什么不一样。
童言不禁怀疑,难得原主的性子,行为习惯和她差不多?
还是就算发现了不同之处,但她们身为丫鬟,没有资格质疑主子?
等她洗漱好后,红柚把膳食摆了出来,是一碗热腾腾的肉粥,还有几碟小菜。
红柚说:“小姐先吃着这些暖暖胃,半个时辰后,奴婢再送午膳过来。”
童言走到桌边坐下,慢慢的吃了起来,脑袋里则想着其他事情。
这身体,貌似是一个富贵家的小姐,父母都住在京都,她是因为从小身体弱,才不得不送来江南仔细修养,而这病在去年冬天的时候才痊愈。
父亲是朝中的大官,公务繁忙,母亲要打理整个府邸和照顾父亲,所以和他们一整年基本见不到两次面。
平时最多送些书信和银钱来,唯有过年时才会接她去京都聚聚,上元节过完,再送回来。
这样一来,她便不用忧心和原主的亲人打交道,也不会被他们发现人被换了芯子。
虽然不是她主动造成的,但该有的心虚仍是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