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怡佳已经察觉到了靳羽菲的动作，她将身子微微挪了一下位置，挡住了靳羽菲上前的路线。

靳羽菲已经知晓，沈怡佳这是不赞同她上前了，她便强忍下心疼的感觉，紧紧跟在沈怡佳的身边。

崔珞华可是在门阀之中混了几十年的老人精了，沈怡佳和靳羽菲之间的这点小动作自然没有逃过她的眼睛。崔珞华瞬间就恢复了理智，见沈怡佳的衣袖上皱了一大片，惊觉是自己用了太大的力气抓着沈怡佳的手臂了。

“佳儿，抱歉。我弄疼你了吧。”崔珞华慌忙松开了沈怡佳的手臂，人也往后退了一小步，与沈怡佳稍稍保持了一段距离。

“没有。”沈怡佳的脸上始终都没有露出一次痛苦不耐之色，她安慰地朝着崔珞华笑了笑，然后上前一步揽住了崔珞华的胳膊，接着说道：“姑姑，我今日出来就没穿大氅，现下觉得有些冷了，咱们还是去屋子里说话吧。”

崔珞华刚刚抓住沈怡佳手臂的时候就已经知晓了，沈怡佳今日身上穿的是一套里面缀着皮子的棉袍。能给护国善惠长公主做袍子的皮子都是又轻又暖的，就在这院子里面站了这么一小会，沈怡佳根本就不会觉得冷。崔珞华清楚沈怡佳这么说不过是找个理由不想让崔珞华觉得内疚和尴尬。

心中一暖，崔珞华拉住沈怡佳的手，轻声道：“佳儿快些进屋吧，屋子里面暖和。”

“好。”沈怡佳轻声应道，便跟着崔珞华一道进了正厅之中。

崔珞华拉着沈怡佳在主位上坐好，然后让仆从上了热茶，还要为沈怡佳张罗一些可以搭配茶水的点心，却被沈怡佳拉住了。

“姑姑先别忙了，还是坐下来陪我说说话吧。”沈怡佳轻声说道。她是从问真府的后门出发，坐着一辆窄小的普通马车过来的。她让人给崔珞华递上的拜帖上面，落款是陈佳。崔珞华一见到她也没有行百姓见长公主的大礼。一切都如同一个晚辈来拜见长辈一样。

沈怡佳知道她此行一定要隐秘，此事事关重大，若是被有心人听了去了，后果不堪设想

崔珞华自然也知晓其中的厉害，她紧挨着沈怡佳坐下了，轻轻拉住沈怡佳的手，便如一般的长辈和晚辈之间一样，对正厅之中侍立着的婢女们说道：“我要跟佳儿说一些体己话，不用你们伺候了，都退下去吧。”

“喏。”婢女们领命，依次都退了出去。

沈怡佳看了眼依然陪在她身边的靳羽菲，见靳羽菲轻轻点了点头，才开口说道：“我亦没想到这么快便能将事情查出个大概。不过，只是根据搜集到的这些信息做了一些推测，还没找到真凭实据。姑姑先看一下吧。”

说完，沈怡佳便从袖袋之中摸出几张整理好的信笺，递给了崔珞华。

崔珞华的双手都开始颤抖起来，她强打着精神将信笺接了过来，开始认真读了起来。越往后看，崔珞华的手抖得反倒不是那么厉害了。等到手上的信笺全部都看完的时候，她已经镇定了下来。

沈怡佳就一直静静坐在一边没有说话，她看着崔珞华一点点镇定下来，她头上花白的头发显得人格外的沧桑。

崔珞华没有叹气，也没有悲痛哭泣，她整个人都变得很平静。

她越是平静，反倒让沈怡佳觉得更加不安。就像是地动前的可怕宁静，此刻越平静，突然爆发起来的波动就越剧烈。沈怡佳想了一下，还是没有先开口，她静静等着，等着崔珞华的反应。

崔珞华什么都没有说，她拿着那几张纸笺慢慢地走到大厅中央碳炉边上，然后将信笺叠了叠丢进了碳炉中。担忧这几页纸笺没有燃烧完全，崔珞华又拿起火钳，将燃烧着的信笺都拨开，亲眼见到所有的信笺都燃烧成黑灰了，才将火钳放了回去。

沈怡佳心中有些诧异，她知晓王清菲的死是插在崔珞华心里二十几年的一根刺，这一根刺绝不可能如此轻易又平静地被拔除。

崔珞华的表情非常平静，她转过身子，慢慢走向沈怡佳，在离沈怡佳还有三步远的地方跪了下去。

“谢过长公主的大恩大德。老奴替小姐叩谢长公主，愿长公主长乐无极、妆安康泰，愿长公主千岁千岁千千岁。”崔珞华说完，她的头便重重地叩在地上。

即便隔着厚厚的长绒毯，沈怡佳也听到了一声重重的闷响。

“姑姑这是做什么，我们之间不是说好了不论这些么？”沈怡佳赶忙起身将崔珞华搀扶起来。

崔珞华额上已经红了好大一片，她的目光中有悲有恨有懊悔有太多太多的情绪。

沈怡佳无法将她眼中的情绪一一辨别清楚，她希望自己能够帮助到崔珞华，便对崔珞华说道：“我们可以继续搜集证据，一个人做了什么总会留下许多痕迹的，我们一定可以将王嫣绳之於法。”

崔珞华却摇了摇头，她轻轻拍了拍沈怡佳的手背，拉着沈怡佳一道又坐了下去。她一开口，声音干涩非常。显然，崔珞华的内心的并不像是她表现出来的那么镇定。

“佳儿，你为我做的已经够多了。王嫣现在成了太子良娣，又为太子殿下生育了几个子女，即便有了证据恐怕也奈何不了她。还会将那几个无辜的孩子和太子殿下都牵扯进去，实在是下下策。”崔珞华轻声道。

“难道就让她这么逍遥法外么？”沈怡佳不甘心。她为死去前太子良娣王清菲和两个孩子觉得不甘心，为被触怒的昭昭天理和大唐法度觉得不甘心。

“此事干系甚大，绝不能将佳儿和太子殿下牵扯进来。老天爷不会轻纵了这个贱人，我就是拼掉这条老命也绝不会放过她的。”崔珞华说道。她的双眼微微眯了起来，眼中划过一丝狠色，心中已经有了决断。

沈怡佳微微一惊，她突然想起来崔珞华也是在豪门内宅和东宫內宫中呆了几十年的老嬷嬷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