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怡佳赶快起身,将位置让了出来。她就站在圣后身边,一颗心还是在悬着。
百里锦几步来到圣后跟前,就坐在沈怡佳刚刚做的位置上。他身上穿着的是护卫的窄袖箭袍,颜色也是玄色的,上面用同样颜色的丝线绣了暗色花纹。
没有广袖云袍,百里锦依然风度翩翩,衣着于她不过是身外之物,丝毫影响不到他的气质风韵。他将一块玄色丝帕垫在百里锦的手腕上,然后搭上了圣后的脉搏。
“祖母中的是如此奇怪的毒,隔着丝帕还能诊断出来么?都说医者父母心,现在也不必再讲究男女大防了吧。”沈怡佳轻声说道。
“长公主是信不过在下么?”百里锦脸上带着一点淡淡的笑容,柔声说道。
沈怡佳停顿了下,然后才反应过来这个“长公主”是在称呼她,便答道:“我自然是极信任你的,只是你最精通的是药理,于医道方面还是让人有些忧虑。”
“圣后若是得了疑难杂症,在下便不敢说有多大的把握。但圣后是中毒,毒理和药理相通,这天下间能够在这两方面超过在下的,似乎还没有出现。”百里锦淡淡说道。若是换一个人来说这样的话,必然要让人觉得狂妄无比,可是百里锦说这样话却让人觉得再合适不过,他是有这样说话的资格。
“无碍,我相信佳儿,也相信百里锦。”圣后淡淡说道。
沈怡佳心中有一点点疑惑,但是她更惦念着圣后的身体,便没在这点疑惑上用太多的心思。
百里锦的脸上并不见太多的表情变化,片刻之后他让圣后换了一只手,又探了一下圣后另一只手的脉象。
“得罪,请圣后见谅。”百里锦说道,便翻看了一下圣后的眼皮。
“敢问娘娘,最近可有什么症状?睡眠、饮食和精力方面都是什么情况?”百里锦轻声问道。
“倒是没有明显的不适症状,只是觉得心头有些烦闷,夜不能寐,疲累非常。”圣后如实答道,她接着又问道:“百里先生可是已经看出我是中了哪种毒了?可有化解之法?”
百里锦并没有答话,他缓缓起身,将玄色的帕子又收到了怀中,向后退开了一段距离。
沈怡佳心中焦急非常,她当真想着现在就上前去拉着百里锦的衣袖问个明白,可是又顾忌到圣后就在身边,她还没有将自己跟百里锦的关系告诉圣后,便又不能如此。
所有的问题都梗在百里锦的喉间,当真憋闷的极难受。
百里锦将袍子的前摆撩起,然后慢慢跪了下去,他的声音有些低沉,将自己所探查到情况如实禀报道:“圣后是中了一种名为春蝉的奇毒,依照圣后最近的症状表现,圣后应该已经中了这种毒差不多七年的时间了。”
沈怡佳觉得自己的心一点点抽紧,她已经有了一种极为不好的预感,但还是忍不住期盼幸运能够降临在圣后身上,在心中仍然留存着那么一点希冀。
“春蝉是一种什么样的毒药?可有化解之法?”圣后依然很平静,她的双目之中没有一丝的波澜,仿佛在说旁人的事情一样。
“春蝉是一种有淡淡青草香的慢性毒药。中了春蝉之后,期初几年是不会又任何症状的,但是春蝉会慢慢地从内里将人的精血和气力都消耗掉,到最后油尽灯枯而亡。春蝉……”百里锦的语气越来越沉重,他也一直在留意着沈怡佳的表情。
沈怡佳当真紧张到连呼吸都快忘记了,她的眼一眨不眨的看着百里锦,盼着能从百里锦的口中听到能够让她欣喜的消息。
可是,百里锦不得不将残酷的事实讲出来:“无解……”
“不可能,不可能,这世上一定有春蝉的解药!百里锦你骗我!”沈怡佳不停地摇头否认着。沈怡佳再忍你不住,她的眼泪汹涌而落,随着摇头的动作飞溅了出去。
“百里锦你骗我,宫里面所藏的典籍最多,我一定能找出春蝉的解药来!”沈怡佳当真一刻都不想在立政殿呆,仿佛只要她没有看到百里锦,也没有看到圣后的话,刚刚百里锦所说的话她就没有听见。她一把拉开立政殿的门,飞快地向外跑去,她要去御书房看看,她一定能够找到春蝉的解药。
“属下会照料好长公主,请圣后放心。”靳羽菲的话音还未落,人便已经追着沈怡佳离开了立政殿。
洞开着殿门被靳羽菲顺手关上了,竟然没发出一点声响。
“说吧,我还有多少时间?”圣后平静地问道。不同于沈怡佳的慌乱和逃避,她的态度坦然而平静。
“春蝉在潜伏期的时候不会有任何症状表现出来,潜伏期可能是两三年,也可能是十几年,但一旦春蝉将人的内力虚耗空了,让人表现出不适的症状时候,便到了发作期。发作期亦可长可短,不过就如春蝉毒药的名字一般,中毒者撑不到下一个秋天。”百里锦的声音亦平静非常。沈怡佳不在点殿中了,百里锦便有许多话可以直接同圣后讲明了。
春蝉夏亡,终是活不过秋,当真让人觉得有些悲凉。
“我还有许多必须要完成的事情,我需要有足够的精力去做这些事。百里锦我知道你有这样的本事。”圣后淡淡说道,她跟百里锦熟稔非常,似是久别重逢的老友一般。
百里锦昨日看了圣后的脉象之后,便已经推断出圣后是中了春蝉之毒了。圣后的脉案是太医随意编写的,编写出来的脉案必然要避开他所要隐藏的真实脉案,再配合上圣后饮食起居记录及张院正给开出来的提振精神的药方,百里锦不难推断出圣后是中了春蝉之毒。
今日百里锦做出望闻问切的诊脉样子,无非就是演给沈怡佳看的,他希望沈怡佳能够更容易地接受这个让她心碎的结果。
百里锦也不跟圣后客套,他从怀中摸出一个叠的精巧的纸包。(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