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如何验尸暂且不提，这边三更一到，沈怡佳又坐着马车去了县衙。照旧问了相同的问题和一些细节问题，让人惊奇的是绿枝和乔忠的回答竟出奇的一致。
张彦边记录边觉得惊诧不已，不时偷偷打量着乔忠。乔忠今日说的每一句话显然都是经过再三斟酌的，所说的内容也是前后相互呼应印证，同绿枝所回答的内容也能完全吻合，在细节之处也完全能对得上。
沈怡佳没有表现出一丝惊讶，无比淡定的将整个询问做完。
“大人，小人今日也有些看不懂了。”张彦边将笔录从头到尾快速的浏览一遍，边问道。
“你是想问本大人为何昨日还漏洞百出的笔录，今日就变得条理清晰逻辑分明。”虽然是个疑问句，沈怡佳却是用肯定的口气说出来。
“大人英明。”张彦道。
今日沈怡佳的心情甚好，便愿意多给张彦解释几句：“一份完美的笔录本身就是一个巨大的漏洞，他们二人要么私下接触过，要么就是有一个高手想法子避开了看守的衙役帮着二人沟通统一了口径。张先生觉得哪一种情况的可能性更大些呢？”
不等张彦思考出答案，沈怡佳已经带着靳羽菲离开了。
又是一日好梦，从绿枝和乔忠那里暂时得不到更多的信息了，沈怡佳边吃晚饭边思量着，觉得崔五郎身上聚集的疑点越来越大。沈怡佳边喝粥边思考着接下来该从哪个方面查起。
“吃饭的时候还是将注意力都放到食物上，佳儿你这样心不在焉的喝粥会让守了砂锅两个时辰的厨子哭泣的。”宇文陌一进门就忍不住要调侃下沈怡佳。
沈怡佳瞬间便抬头嗔了宇文陌一眼，忽又想起了那清浅的一吻，别扭的侧过身去。
“佳儿还是认真吃饭，三心二意的容易伤胃。”宇文陌用手贴上各个盘子的外壁，试了下菜肴的温度，将还温热的菜肴挪到沈怡佳跟前，让人将冷了的菜都撤了下去。
宇文陌这一句“三心二意的容易伤胃”着实让沈怡佳听出来另一个意思：这是暗示着沈怡佳不能花心，只能一心一意地对待他宇文玥，要负责，要专一。
沈怡佳这心思是不能放到食物上了，宇文陌让人将剩下的饭菜都撤了下去。漱口净手之后，才从怀中摸出一叠纸递给了沈怡佳，道：“我亦觉得这个崔五郎十分可疑，便让人将所有有关崔五郎的信息都誊抄了下来，给佳儿送过来。”
当真是想睡觉，立即就有人递上了枕头。沈怡佳忙接过来，直接到书桌旁坐下，打开自己的手札不时写写画画。
崔五郎这个人在灵宝县留下的痕迹太过干净完美了，就像今日绿枝和乔忠所录的询问笔录，这种完美本身就是极大的疑点。
崔五郎是晋阳人士，人入赘到了张府，户籍信息也都是张府，何时何地从何处迁来竟无一点记录。不知崔五郎以什么样的理由说服了张家人为他重新上报了户籍信息，至于他自己称的曾参加过科举，竟无一点记录。崔五郎从不流连秦楼楚馆，不服用五石散，只与几个城内有名的文人往来，也就是一起喝酒作诗。崔五郎在灵宝城内小有才名，城内最大的教坊揽月阁中几个有才名清倌人都倾慕崔五郎的诗才，多次公开表示过想要崔五郎做自己的入幕之宾。
可是，崔五郎从未与哪一个清倌人有过首尾，日日都将自己的行踪向娘子张翠如实汇报，在城内渐渐有了“惧内”、“上门女婿腰杆软”等等有些不堪的流言传出，崔五郎却丝毫没被影响，经常与张翠出双入对，恩爱非常。入赘了张家足有五年，张翠却一无所出，崔五郎却没有任何要纳妾的念头，很快又被传为灵宝好男人的典范。
这么一个五好丈夫，出现的蹊跷，消失的更蹊跷。
生物钟还是要调整到正常的作息时间啊，觉得晚饭已经消化的差不多了，沈怡佳泡了个热水澡放松了一下，点了安神香助眠，很快便又睡了过去。
沈怡佳起得极早，洗漱完毕之后就做到了书桌边。靳羽芒已经将验尸笔录摆在了书桌的正中央，所有的笔录加起来竟然有两本线装书那么厚。
仔细阅读起来，沈怡佳越发觉得黑羽这个组织中是人才辈出啊。不仅这勘验笔录记录的简洁明了条理分明，这些人还相当有敬业精神。新进遇难的被害人的尸身被仔细的验看不说，就连已经化为白骨的也都重新进行了勘验，更是连几具已经出现了巨人观的尸首也被仔细检查了。
沈怡佳的猜想果然被验证了，在所有被害者的尸体表面、口腔、呼吸道、肺脏和洞开的腹腔内都发现了石脂水燃烧过的痕迹。但这些石脂水与西域地区售卖的石脂水有所不同，燃烧之后竟几乎没有漆黑黏腻的物质残留。
所有的遇害者中，又是最后一个死亡的“崔五郎”的尸首最为奇特。尸体的腹部虽然焦黑一片，食管和气管内也都有石脂水和黄磷燃烧过的痕迹，但是大部分肺脏是完好的，没有吸入进石脂水和白磷，这说明此人被焚烧的时候已经死亡了。
就在灵堂之内，就在沈怡佳的眼前，是谁能杀死崔五郎之后再焚烧他的尸体呢？还是这个人就不是崔五郎，那此刻真正的崔五郎又在哪里？
“速去查探周围是否有与崔五郎年岁体态相等的男子死亡。”沈怡佳吩咐道。
“这……”应声的却是靳羽菲。
靳羽芒已经同那些死尸一起呆了整整十二个时辰了，那几具巨人观的尸体都是由他亲自勘验的。口鼻是可以用浸过药水的帕子蒙住，手也能戴上特质的手套，可是身上沾染了上的腐尸味道却是没办法了。
不止是靳羽菲嫌弃，就连靳羽芒自己也是限期非常，别看他平时总是穿一身黑衣，可素来爱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