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佳儿,我实在无颜见你。今日是有些话想跟你说,不然也不会再觍颜出现在你面前。”尉迟毓的脸涨得通红,声音低若蚊蝇。
沈怡佳微微叹了一口气,没有抬眼看尉迟毓,将筷子又拿了起来。面条已经黏在了一起,沈怡佳一边用筷子将面条挑开,一边对尉迟毓说道:“尉迟哥哥,我也曾恨过你。恨你变了心,恨你负了我们之间的感情,恨你的懦弱,恨你不做一点抗争。”
沈怡佳每说一句恨你,尉迟毓的脸就白一分,人也瑟缩一圈。几句话说完,尉迟毓恨不能现在就逃出沈怡佳的帐篷之中,他心中的后悔和愧疚日日夜夜的折磨着他。但是今日他是有些重要的事情要跟沈怡佳说,他不能就这么逃走,也舍不得就这样逃走。
“可是,不知道从哪一天开始,我发现自己竟然不恨你了。”沈怡佳用勺子盛了一大勺肉臊浇到面上,又浇了一点点鸡汤在面里,面就不那么干了。
沈怡佳吃了一口面条,在心中赞美了一下靳羽菲的手艺,语气却更加平静了,继续说到:“尉迟哥哥,后来我发现我竟然可以理解你的难处了。你跟我不一样,我家中发生了那样的惨事,除了二圣的一点垂怜,我已经没有其他任何牵挂了。沈氏家族跟我虽是同根同源,但并无多少情感。你不一样,你身后有整个尉迟家,你身上还要挑起尉迟家的重担,你不能像我一样全无一点顾虑。”
尉迟毓在沈怡佳的话语种一点点放松,听到沈怡佳说不恨他的时候终于能够微微松了一口气。不过是一瞬间,尉迟毓就觉得心像是被一把锈钝的匕首翻搅着,痛到无法呼吸。他的身体开始微微颤抖着,沈怡佳的话的意思就表明他们之间绝无可能。尉迟毓早就知道这个事实,可是亲耳听到沈怡佳自己说出口,还是忍不住一阵阵难过。
沈怡佳又吃了一口面,接着说道:“沈家和尉迟家的联姻已经迫在眉睫,这是圣人的决定,无法改变。三年之内我不能出嫁,尉迟家到了适婚年龄的儿郎只有尉迟哥哥一个,而沈家到了适婚年龄的女儿却不止我一个。尉迟哥哥,我知道你没有任何选择的余地,我理解你。”
“我……”尉迟毓终于出声,他忍不住转过身子,看了一眼沈怡佳。双唇抖了又抖,终究还是什么都没说出来。
“尉迟哥哥,你现在连一餐饭都不愿陪我吃了么?”沈怡佳苦笑道,作势就要将手上的筷子放下来。
这样的时光太珍贵了,尉迟毓舍不得,终究还是摸起了筷子。
沈怡佳给尉迟毓盛了一大勺肉臊子,又添了点鸡汤在尉迟毓碗中,示意尉迟毓自己将面拌开。
尉迟毓拿起筷子,心中感慨万千。在沈怡佳没有被封为善惠公主的时候,她还是长公主的掌上明珠,食不厌精脍不厌细,何曾吃过肉臊面这样粗陋的民间吃食。可是看现在沈怡佳竟然可以极为熟练的拌一碗面,然后极享受这面的味道。一切都变了,已经无法再逆转的改变。
“佳儿……怎么会。”尉迟毓终于叫出了那声在梦里叫了千百次的名字,心里忽然一松。一直以来他都沉溺在自己的情绪中,都没有跟沈怡佳有任何的沟通,只是短短几句话,尉迟毓的心结解开了不少。
尉迟毓转过身子,将筷子握紧,终于认真地开始拌那一碗面。挑起一筷子面尝了一下,味道确实不错。有沈怡琳在身边,尉迟毓在晚宴上也没动几筷子。尉迟毓从小的家教极严,吃饭的时候没有发出一点声响。
沈怡佳却变得粗鲁了许多,将一碗面条吃的呼噜作响。尉迟毓看了看一眼沈怡佳,沈怡佳却表现的极为平静,继续开心的吃面。尉迟毓紧绷的心终于松懈了下来,继续吃面。
天比较晚了,靳羽菲做的面条分量不多,沈怡佳和尉迟毓很快就将面吃完了。二人静静地将汤喝完,靳羽菲进来将碗盘收拾干净,又送来了消食助眠的茶水进来。
二人之间的关系因为一起吃的一餐饭而发生了微妙的变化,尉迟毓和沈怡佳终于可以平静自在的相处了。
沈怡佳轻轻将茶碗放下,问尉迟毓:“尉迟哥哥有什么事情要对我说?”
“佳儿你离开长安许久,长安之中发生了许多变故。圣人头风发作,由太子监国,圣后辅政。沈国公沈言任右相,是我自请来临安监军的。佳儿你失踪的消息传到长安让二圣担忧不已,圣后险些晕厥过去。圣后直言后悔让佳儿你离开了长安,沈国公府的灭门惨案圣后绝不会允许佳儿你再插手调查。”尉迟毓认真道。
沈怡佳微微点了点头,道:“谢谢尉迟哥哥,我离开长安许久,却不知道长安之中已经发生了这么多的变故。我竟然让二圣为了挂心劳神以至损伤了二圣的龙体和凤体,实在不孝。等到此间事情一了,我必然要回长安亲到二圣身边请罪。”
尉迟毓整理了言语,他已经出来太久,心中实在担忧沈怡琳再闹出什么幺蛾子来,捡着要紧的继续说到:“沈怡琳从长安中出来的时候应该还不知道佳儿你已经回来了,她拼了脸面不要跟着沈丞相进宫,在圣人面前打闹了一场,才得了圣人允许来到临安。沈怡琳浅薄又善妒,心胸狭窄又不择手段。她虽然没有太多的全是,但是阴险毒辣。佳儿还是多谢提防才好。我还有些军务要与中山王爷商议,就不打扰佳儿休息了,告辞。”
沈怡佳点了点头,人却没有起身。尉迟毓已经没有了来时的惴惴不安,步伐坚定沉稳。他对沈怡佳的感情和执念已经释怀了许多,从今以后他们可以换一种轻松的方式相处。至于对沈怡佳的爱恋,非但没有减淡一点,反而又加深了许多,沈怡佳确实是一个值得君子爱慕的好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