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句子实在拗口难懂,一个不到三岁的奶娃娃也理解不了孔子及其弟子的高深智慧,沈怡佳总是背着背着就背到了周公那里。但长公主从未因此责罚过沈怡佳,她说:“佳儿就是真的记不住这些也没什么,能够让佳儿好眠也算是先贤的功劳了。做娘亲的都希望自己的孩儿快乐,孩儿的快乐也就是娘亲的快乐。”
后来,沈怡佳已经能将《论语》背熟甚至倒着默写出来了,也学习玩了《大学》、《中庸》等四书五经。可是,只要她翻看几页《论语》,总是能得一场好眠。这也算是长公主在她儿时就留下来的神奇法术,伴着沈怡佳一路成长,也帮助沈怡佳度过了许多难关。
沈怡佳没有被仇恨完全蒙蔽了双眼,也是因为长公主和沈国公的悉心教导。沈怡佳知道自己是整个沈国公府唯一的幸存者,她要替整个沈国公府活下去,要替整个沈国公府幸福下去,她的快乐就是长公主和沈国公的快乐。
沈国公府的灭门惨案发生之后,这还是沈怡佳第一次将《论语》翻开。从前她还不敢,她害怕在梦中看到母亲和父亲满是鲜血的尸体,害怕梦中没有母亲的存在。她一直在悲伤和仇恨中挣扎,竟然忘记了母亲长公主对她的教导,竟然忘记了长公主给她树立了什么样的榜样。
沈怡佳记忆中的长公主永远自信高贵,却比任何人都和善温婉。府中下人的家人病了,长公主不但让下人出府去照顾生病的家人,更安排了府中的大夫去病人家里看诊,医药费全部都由国公府出不说,还要送些粮米补品过去。只要府中的人尽心做事,即便偶尔打碎了些价值连城的物件,长公主也从不责罚。府中的下人都当长公主是再生父母一般,忠心耿耿,做事尽心。
长公主也经历过多起政变和兵变,最凶险的一次,参与政变的兵士已经冲进了国公府中,随时可能将高举的屠刀落下。长公主却依旧带着温婉和善的笑容,安慰着受惊的下人,主持府内大局。幼小的沈怡佳曾问过长公主:“阿娘你不害怕么?”
“害怕啊。可是,佳儿,当屠刀悬在头顶随时可能落下的时候,担忧惊慌是过,快乐轻松也是过。当我们的生命由别人掌控时,我们的快乐一定要由自己掌控。”沈怡佳忘不了长公主说这番话时脸上那温柔的笑意。
即便是要查案找出真凶复仇,沈怡佳也不敢忘记了长公主的教诲,快乐一定要由她自己来掌控。
沈怡佳醒来的时候天已经黑了,她的眼角一片湿凉,可是心又坚定了几分。虽然是泪流满满,但她当真是做了一个美梦。
“小姐,李总管送了请柬过来。”靳羽菲轻声禀告道,她见沈怡佳睡得深沉,一直都没敢打扰沈怡佳。
睡梦中的沈怡佳不停地在流眼泪,靳羽菲本想将沈怡佳叫醒的,可看到沈怡佳唇角边的微笑,又听到沈怡佳偶尔呢喃一声“阿娘……”。靳羽菲便守在沈怡佳的一旁,终究是没忍心将她叫醒。
沈怡佳将睡梦中落下的眼泪随手一抹,打了个大大的哈欠,才道:“将请柬给我看看。”
请柬的内容写得极为简单,大概就是因为昨日出现了突发情况,李玥招待不周,今日特意重新安排了一场宴会,请贾老爷和贾夫人无比赏光光临。
“姑爷看了请柬么?”沈怡佳起身直接坐到了妆台边上。
“看过了,姑爷说一切都由姑娘做主。”靳羽菲如实禀告道。
沈怡佳顺手将帖子搁在了妆台上,略想了想,终于有了决断:“去通知姑爷准备一下吧,咱们即是船上的客人,便客随主便好了。王爷既然盛情邀请,我们自然是要出席的。”
“喏。”靳羽菲应声,便去隔壁舱房通知百里锦去了。
沈怡佳自己也没闲着,将屋子里和外面箱笼里放的衣服都翻了个遍,勉强找出一套清雅素净些的衣裙。他们虽只是捎带着请上来的客人,可毕竟昨日主家才出了命案,总不能穿着鲜艳喜庆的衣服去扎人家的眼,但也不能穿一身披麻戴孝一般的白衣去触主家的霉头。
不管死去的紫绮在李玥的心中占有多大份额,紫绮始终只是一个没有任何身份地位的男宠。沈怡佳穿的太寡淡了也不合适,好半天才找出来一年合适的。这一套衣裙虽然是以珍珠色为底色,但上面秀了大片大片代表着吉祥幸福的彩色花样。看起来虽然恶俗了一点,至少非常适合今日的场合。
靳羽菲心中也担忧宴会的时间太长,沈怡佳昨夜又没睡好,再顶一个繁复的高髻就着实辛苦,便只给沈怡佳梳了个寻常的庄重一些的发饰,头上也只插了两支小步摇点缀。脸上只薄薄涂了一层粉,扫了一点点胭脂,再涂一点口脂,整个妆容要比昨日素净许多,沈怡佳一张脸上的瑕疵都没遮住,但好在妆容干净清爽,面前也能看过去。
收拾妥当之后,沈怡佳站起来晃了晃脖子,着实比昨日轻松太多,满意极了。
“娘子装扮妥当了么?莫要误了时辰。”百里锦已经在门口催了。
沈怡佳拉开门一看,当真觉得奇怪至极。不管沈怡佳选了哪一件衣服,百里锦身上总是穿着跟她相搭配的款式。难不成他在自己的房间里装上了透视镜?专门观察自己选了哪件衣服?
感受到沈怡佳满是狐疑的目光,百里锦故意凑到了沈怡佳的耳边,小声说道:“娘子,为夫在你房间里装了个小机关,只要你一打开存放衣服的箱笼,这个机关就启动了,我在这边就知晓你选了什么花样的衣服。”
“当真?”话一出口,沈怡佳就发觉自己是被百里锦逗弄了,狠狠地白了他一眼,扭过头去不理他。
“不过是开个玩笑,娘子莫生气了。”百里锦拉开了一点同沈怡佳的距离,小声地给自己辩解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