芭堤雅烧了一夜,第二日天微微亮大火才被浇灭。
镇子上几百人一晚上都变得无家可归,而这一切都因为鬼推道士放出象群引起的。
虽然象群并不是被鬼推道士放出来的,不过众人也不愿意听他解释,就算不是他放的,那也是因他而起的。
罗摩罗王的脸上失去了笑容,跑了几十头象倒是小事,可是火烧了一个镇,还死伤了十几个人。
当然最愧疚的当属静远,看着美丽的镇子变成焦土,热情好客的人们因他们一时好奇送了性命,他觉得自己罪孽深重。
鬼推道士一直板着脸,没有说话,倒是和罗摩罗一副样子。
很快罗摩罗王再次会见了郑和三人,在一个临时搭建的木楼上。
罗摩罗并没有发怒,他也没有追究鬼推道士的罪责,他静静的道:“芭堤雅淳朴的人民热情的欢迎大明天使,却不料天使们给他们带来厄运。”
“此次确实是我等之过。”郑和不想推卸责任,他道:“希望罗摩罗国王能够原谅鬼推先生,我回可兰岛后就安排人送来钱财帮芭堤雅人重建家园。”
“鬼推先生是使臣,我自然不敢问责,至于郑大人的好意,我也替芭堤雅人民收下。”罗摩罗王道:“钱财就不必了,我自会安排人来帮他们重建家园,只是……天使们惹下这等祸事,我怕暹罗人很难再容下各位。”
郑和明白罗摩罗王的意思,他如今也不能厚着脸皮继续留在暹罗,虽然现在朱雀印还没有线索,但是他们烧了别人的城镇、搅乱了水灯节。大国就要有大国之风范,既能傲世邻邦,也不该仗势欺人,他道:“感谢罗摩罗国王的盛情款待,我等近日便会离开暹罗。”
“我们不能走。”鬼推道士这时突然开口。
郑和其实也不愿意这么空手而归,不过眼前的局面很被动,他也确实没有再留下来的借口。
“鬼推先生这是何意?”罗摩罗王不解的问:“先生放走象群,铸成大祸,如今我们不欲追究放你离去,为何先生还要留下引起众怒?”
“就是因为贫道铸成大祸,所以就更不能走。”鬼推道士说:“若是不为芭堤雅的人民做点什么,贫道实在是愧疚难安。”
“鬼推先生想怎么样?如今芭堤雅的人们可不像之前那么欢迎各位,我也是为了天使们的安危考虑。”罗摩罗王道:“若是你们继续留在暹罗,我怕众口铄金毁了大明王国的大国颜面。”
“我们很快就走,不过走之前一定要献给暹罗国一份厚礼,权当恕贫道冒失之罪。”鬼推道士说。
“既然如此,我也不在拒绝鬼推先生美意。”罗摩罗王问道:“不知先生所送何礼?”
“白虎印。”鬼推刚说完,郑和就看向了他,郑和也不是一般人,他自然知道这白虎印有多重要,如今鬼推道士却开口要将此印送给暹罗王,郑和知道这其中必有蹊跷。
还没等郑和想明白,罗摩罗笑道:“鬼推先生一番好意本不该拒绝,只是这白虎印太过贵重,暹罗这种小庙恐怕供不了这尊大佛。”
“贫道素闻暹罗国民众皆一心向佛,这白虎印之中暗藏着无限佛法,若是罗摩罗王就此拒绝,恐怕是暹罗国的一大损失。”鬼推道士不死心,还是想将这白虎印送出去。
罗摩罗面露犹豫之色,他虽然是一国之主,但是也虔心向佛。而且他也知道这四灵印的不凡,所以才会一时踟躇起来,不过没过多久,罗摩罗王又坚决的道:“多谢鬼推先生美意,如此重礼,暹罗国确实受之有愧。”
“既然如此,那不如这样……”鬼推道士也不在强求,一脸诚恳的说:“今日我等闯了大祸,决不能一走了之,不然真就失了大国的体面,不然我们就在芭堤雅开坛,给暹罗国的佛教徒们观印授法,不知罗摩罗王意下如何?”
“先生还懂佛法?”罗摩罗知道鬼推是道士,所以好奇的问。
“贫道自然不懂。”鬼推道士不是谦虚,他就连道法都不甚了解,何谈佛法,他道:“但是静远禅师可是我们大明的得道高僧。”
说着鬼推道士便将拂尘指向静远。
静远愣在一边,根本不知道鬼推道士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不过关键时刻他还是觉得要相信鬼推道士,所以他强押着心中惊疑,脸上尽量不出现什么细微的变化。
“他是大明高僧?”罗摩罗王看着年纪轻轻的静远,不相信的问道。
“老道虽然对佛法不甚了解,可是知道这佛教分为三派,分别是南传佛教、汉传佛教和藏传佛教。别看我们静远神僧年纪轻轻,却已经得了汉传佛教与藏传佛教之真传。”
暹罗国举国信佛,他们信仰的佛教属于南传佛教,所以对传说中的汉传佛教和藏传佛教很感兴趣,只是罗摩罗王始终都不愿意相信,眼前这个二十上下的僧人竟是集两派佛法大乘的得道高僧。
鬼推道士也看出罗摩罗王的疑虑,于是继续吹嘘道:“静远神僧是藏地活佛转世,本为白虎灵印的守灵之人,三岁便离开藏地深入大明,然后于灵源寺闭门观印修习汉传佛法,足足十七年才出关。此行得知我等要远赴暹罗,他便一路随行,想要与南传佛教切磋一二。”
静远自己听着都觉得有些懵,不过他还是双手合十,向罗摩罗王行了僧礼。
郑和虽然不知道鬼推道士要干什么,但是他还是愿意相信鬼推道士,他道:“鬼推先生所言不虚,静远神僧虽然年纪轻轻,确实已经是得到高僧。”
郑和说完之后,罗摩罗王目光火热,对于佛教信徒来说,能和其他派系高僧交流那是可遇而不可求之事,他道:“倘若静远神僧愿意赐教,我们自然要洗耳恭听。”
“多谢罗摩罗王成全,这白虎印奥妙无穷,静远禅师作为守印之人,苦苦观印17年,所参悟出的佛法保证会让你们眼前一亮。”
鬼推道士怕罗摩罗王反悔,又接着道:“既然罗摩罗王答应了,那我们就先会可兰岛,十日后,静远禅师会携白虎印在芭堤雅开坛授法,以谢我等今日之罪。”
在芭堤雅人们充满恶意的目光中,三人登船返回了可兰岛。
三人聚在船舱内,没等郑和开口,静远就道:“先生这是何意?我哪是什么活佛转世得道高僧?我现在连和尚都不是了。”
“先生要做什么?”郑和也问道:“这白虎印至关重要,为何要献于罗摩罗?”
“我就是觉得有些蹊跷。”鬼推道士总感觉自己进了罗摩罗的圈套,他说:“从第一次见罗摩罗,他对我提象的事我就觉得不太对。”
虽然那个时候鬼推道士并没有发现有什么问题,可是他就是觉得罗摩罗不对劲。
“哦?”
“直到我们昨日到了芭堤雅,那个牵象人带静远和我去象棚,我更加肯定罗摩罗在一步步引我上钩。”鬼推道士不像之前那般嬉皮笑脸,他一脸郑重,两眼露出凌厉的目光。
“先生的意思是……罗摩罗故意引你去象棚?”静远问道:“可是他为什么要这么做?而且他怎么知道你一定会偷偷去骑象?”
“他当然不知道我会不会去,但是他已经做好了我去的准备。即便是我不去,他也没有什么损失。”
“如静远所问,他为什么要引你去象棚?”郑和问道。
“我也不知道,所以我必须要去象棚看看再说。”鬼推道士道:“顺水推舟,这事情不是很明朗了吗?”
“他是想赶我们走。”
“不错,他知道我们定不会善罢甘休,所以想找个借口趁早将我们打发掉。”
“处心积虑,这不就明摆着他知道朱雀印的下落?”郑和不太明白:“这一计虽然好,但是会不会太明显了。”
“若是我们察觉不到他的意图,那这个计划不就很完美了吗?”鬼推道士继续说:“若是他不用此计赶我们离开,郑大人会不会相信他的话,然后空手而归?”
“自然不会,虽然不知道他所言真假,可是也要想办法给他点颜色看看。”郑和道。
“所以他才要先发制人。”鬼推道士解释道:“如今我们一把大火烧了芭堤雅,总不能再兵临城下兴师问罪吧?”
“先生的意思是芭堤雅的大火和那些死伤的民众与我们无关?”静远其实更关心那些无辜的受害者,他说:“这些都是罗摩罗王为了驱赶我们使的手段?”
“当然这些也都是我的猜测。”鬼推道士说:“究竟这一切是不是罗摩罗的诡计,他知不知道朱雀印的下落,还得郑大人给他点颜色之后,我们才知道。”
静远愧疚之心稍安,可是鬼推道士又说个不确定的话,他顿时又开始不安起来。
“所以鬼推先生想送白虎印给罗摩罗。”郑和突然有点明白鬼推道士的意图。朱雀印是何物,只要罗摩罗敢接,郑和就能为他找一个图谋不轨的罪证。
“不过罗摩罗很聪明,他不敢要。”鬼推道士紧绷着的脸上再次露出笑容,他指着静远道:“所以就必须由你这个活佛转世得道高僧出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