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玉莲停顿了一会儿，说道：“张岩现在已经成为众失之的了，我可是整天为他提心吊胆的。如果他万一有个三长两短，我……”
话还没说完，她的眼圈都红了。
玉莲是说者无意，在座的各位是听者有心。
听了林玉莲的一番话后，谭斌沉思片刻，对她说道：“这个问题组织上已经在考虑了，很快就会解决的，请你放心。”
张岩怎么也没想到玉莲在这个时候会突然说出这样的话，打他个措手不及。
不过，张岩觉得她也是半开玩笑说的，女人说的话，对了错了，相信在座的各位领导都不会介意的，说了也就说了。
玉莲的担心他是可以理解的。考虑到他的安全，在家的时候玉莲也跟他谈起能否换一个环境的想法。
从张岩的角度上，他也担心家人的安全受到威胁。
再说了，他在唐宁县已经当了三年常务副县长，在名声和事业都如日中天的时候转移战场，是最好的执政结果。
就象打麻将似的，真正赢钱的人，往往趁着手气好的时候捞两把就走。如果过分恋战，十有八九是要输个精光的。
赌场上没有不倒翁，商场上没有常青树，政坛上也没有常胜将军。
在一路顺风的时候离开，人们会留恋你，念叨你，记住你的恩德，这才是走得恰到好处的。
如果搞得被动了才想到调走，就不那么光彩了。
......
不知是玉莲的话起了作用，还是组织上确实考虑到张岩应当换一下地方了，半年后，市委组织部给王明山通了个气，说市里准备给张岩另行安排工作，说市委常委会已经基本确定了。
王明山一听说张岩要调走，真的有点儿舍不得。
王明山问张岩调到市里哪个部门？组织部说应该是市工业局。
王明山把这事告诉了张岩本人：“近期就要下文了，你就准备交班吧。我想留也留不住你的，你是组织上的人，市委希望你在新的岗位上干一番更大的事业。唐宁县这地方毕竟太小了。”
在接到任命通知的那天下午，王明山把张岩叫到自己办公室，想在临别前好好跟他聊聊。
张岩一进门，就看见王明山一脸不高兴的表情。
他怎么也没想到：张岩竟然是去市工业局当副局长。这样的安排，他有些为张岩鸣不平，他对市委组织BZ说：“说怎么也应该让他当局长的呀，怎么是副局长呢？”
组织BZ告诉他，市工业局的廖局长再过两年就要退了，这也是市委考虑到后继局长人选，才做出这样的决定和安排的。
其实这种安排也出乎张岩本人的意料之外，不过他并没有表现出不良情绪来。
他心里明白，不少人在县里任副职，一干就是五、六年也不挪窝。
还有的人从县政府干到县委，后来就到县人大或县政协领一个闲职养老去了。
其中不乏一些工作作风好，业务能力强，政治素质高，吃了苦，出了力，为老百姓办了好事的人......
这么一比较，张岩就觉得自己算是非常幸运的了，他笑着对王明山说：“我在常务副县长的位置上才三年多，能这么快调我到市里就很不错了，即使要让我当局长，也应该有个过程吧。
值得欣慰的是，我在唐宁县这十几年来，没有做过一件对不起老百姓的事，没有做过一件问心有愧的事。心里还是舒坦的。”
王明山说：“不过这样也好，你先熟悉一下工作环境再说。市直单位毕竟不同于县里，格局和工作面更高更大一些。我相信你能继续保持在唐宁县的这种精神和冲劲，做出更大的成绩。”
张岩笑着说道：“这一点请你放心。不说对得起党、对得起社会这些大道理，最起码我要对得起张天逸书记和您的栽培啊！如果没有你俩，我可能至今还在县教育局的科室里，默默无闻的干一辈子......”
“话也不能这么说，关键是你抓住了机会，而且做出了成绩，这是有目共睹的，老张和我只是在适当的时候推了你一把。而对于没有准备的人，即使是机会摆在面前，也不懂的该如何把握。”
这天晚上下班之后，张岩没有按时回家，也没向往常那样提前给家里打个电话，说自己会稍晚点回去。
他一个人在自己的办公室待了很久......
因为要调走了，他手头还有一些事情需要处理。
而最棘手的事，就是他当常务副县长以来，所收到的那些信封。
他看了一会儿书，等到办公楼里灯熄人静的时候，他把这些信封统统从保险柜取出来，一个一个地清点，累加起来之后，还真让他吓了一跳，居然将近七十万了。
以前张岩不明白怎么有些人一当官手头就大方了，现在算是彻底弄明白了。
张岩需要钱，但并不需要那么多钱。
他做了工作，努力了，有了贡献，党和政府给了他今天的地位和荣誉，他已经很知足了。
他心里从来只有一个很简单的想法，该奖励我的奖励了，该给我的给我了。如今，职权与地位都有了。
大部分时间吃的是公家的，出门有车坐，进门有饭吃，甚至在许多场合中都是高高在上的，党和政府对自己不薄啊！
再说家里也什么都不缺呀，没有理由从下面的干部身上捞油水啊！
看着眼前一个个信封里的这些钱，他心想，这似乎已经不是钱本身的问题了，也不是一般的人情世故和礼尚往来，而是干部风气和政治风气的问题。
他们送礼，无非是要让你在关键时刻扶持他们一把，比如挪个好位子，或者由副职变成正职，由油水少的单位换到油水足的单位。
如果收下这些钱，也许什么事都不会出，可送钱的那些人会怎么看你张岩的？
在心里和背后，他们肯定会说，别看张岩这个小子平时道貌岸然的，还不是跟有些人一样，嘴上一套背后一套，充其量也不过是一条狗，只要你扔下一个带肉的骨头，它就马上扑上来啃咬。
一个信封里装着几百元几千元，就能改变一个领导的意志。只要收下这些钱，然后就屁颠屁颠地摇着尾巴围着别人的指挥棒转。这样的话，自己就活得丧失了人格、甚至没有人格了。
而你张岩在那些送礼人的眼中，一辈子都是低贱的，无耻的，抬不起头的。
我张岩愿意做这样好哄的狗吗？当然不愿意！
张岩心里非常明白，一个领导最可悲的只有两点：一是贪污受贿，那是人格的丧失；二是说话没人听，那是权威的丧失。
真正想在官场上混得人模人样，在社会上能挺直腰杆子走路，那就只有一条：清清白白地做人，踏踏实实地为民干事。
即使在将来承受人生磨难或遇到政治坎坷的时候，也是无愧于人的。
张岩挖空心思琢磨了半天，最后还是决定要把这些钱全部退回去。
但是，退这些钱比商品退货还难，并不比拆除违章建筑容易。
必须考虑到不能伤了人家的面子，不能伤害人家的好意，更不能造成其他负面影响。
否则人家也会骂你不识好歹，不识抬举，假正经，装腔作势。
张岩把这件事情看成临走之前的重要任务之一。
但是他又不能悄悄地退掉，他得把事情做到明处，至少要有一个知情人。
他沉思片刻认为，这个知情人必须是一个充满正气的人，是自己在唐宁县最信任的人，这个人就是王明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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