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途,他还接到了市委书记谭斌和市长袁启亮的电话,全面了解了救灾情况,谭斌和袁启亮对他的工作表示由衷的赞许和支持,也对参加救灾工作的全体同志表示感谢和慰问。
那一时刻,潘毅心里热腾腾的。
他感动的是,谭书记和袁市长对他工作的肯定和赞赏,给他的心里注入了几分温暖。
他由此及彼地想到,他这个市委秘书长尚且需要市委书记和市长的表扬,那么普通干部就更需要了。
……
十点来钟的时候,天上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接着由小雨变成了中雨,再变成了大雨。
潘毅心里一下子着急起来。
出事的山谷地势险要,尽管车祸中的伤员和尸体都已在早晨全部转移到医院,但工作人员还在现场清理和登记行李物品。
潘毅又打电话就安全问题作了交待。
刚刚出现特大车祸,谁也不愿意再次看到惨不忍睹的景象了,必须坚决拒绝二度灾难性事件的再生。
春天的尸体容易腐烂变质,潘毅让卫生局长亲自到医院去督战,确保那些尸体完好无损地保存下来,等待家属辨认。
与此同时,县委县政府放假回家的领导全部归队,王明山也从省城赶了回来。
县政府已经成立了一个专门负责处理善后处理的接待小组,宾馆和相关工作人员已全部安排妥当,肇事单位的领导和死伤者家属已陆续抵达唐宁县处理善后处理。
潘毅给唐宁县订了一条铁的纪律:这是一起重大灾难性故事,尽管是邻居的事,也要当成我们自己的事来对待,要做好,做圆满。
在处理故事期间,县委县政府原定的一切会议和其他活动无条件取消。
谁要有消极抵触情绪,就要按党纪政纪给予处分。
春雨坚持不懈地下着,变成了绵绵不绝的连阴雨。
第三天,潘毅回到市政府,向市委常委会做了全面汇报。
在汇报中,潘毅特别指出,那天晚上他们抵达唐宁县政府,常务副县长张岩、县委副书记洪建和公安局长刘洋在明知境内发生了重大车祸的情况下,一伙人竟然若无其事地在张岩的办公室玩挖坑游戏。
尽管没有造成直接后果,但他们对这起事故的态度是麻木不仁的,是漫不经心的,等于见死不救,是对人民群众生命财产的高度不负责任,是对他人生命的漠视,是一种严重的失职行为。
因此,潘毅建议市纪委派出调查小组进驻唐宁县,对相关人员的违纪行为进行严肃查处。
潘毅认为,对自己越是喜欢的干部,越是要严格要求,这样才利于他们的发展。
他刚说完,就有几个常委对洪建和张岩的做法提出了批评,认为潘毅的建议是正确的。
但是,市委书记谭斌却提出了不同的看法,他说:“张岩他们在明知出了车祸事故的前提下,安排下属前去现场处理,自己则在办公室打牌固然不对,应当严肃批评。
但是,鉴于没有造成重大损失,没有贻误抢救时机,而且他们在抢险救灾工作中不畏艰险,表现出色,这是能将功补过的。
同时,我们应当考虑到另一种因素,现在大小不等的车祸很多,如果每一次车祸都要县长和县委书记出面也不现实,而且他们知道车祸消息的第一时间已经派出交警到现场了。
更何况,当时他们还不知道车祸的严重程度,只是当成普通事故而被忽视了。
因此,我的意见是,应该用一种保护和宽容的态度对待他们的错误,这是有利于干部的成长的,保护和宽容也是对干部的一种培养和教育方式。
作为一级党委和政府,对待干部应当有这种包容胸怀和气度。”
潘毅觉得,谭斌这是一种庇护态度。
他在心里发出了一连串反问:你谭书记不是在各种场合都在反复强调各级领导干部要有政治头脑吗?强调他们要有爱民之心吗?强调要对干部严格要求吗?强调老百姓的事才是最大的事吗?
遇到具体问题的时候,怎么又宽容起来了?这是否有点言行不一呢?
这个时候,袁启亮和颜悦色地说:“我认为,在对待干部的问题上,我们这个社会,我们的老百姓,对干部已经够宽容了。那么,我们换一个思路看这次车祸事件。
假如不是外省的车辆呢?假如是我们省级机关的车辆遇到了险情呢?假如这次出车祸的不是普通老百姓,而是某地的政府官员呢?那我们会怎样处理?
我们必须强调一点:人类的生命价值都是同等的。任何人的生命都应该受到同样的尊重,这是每一个生命应该享受的权力。
所以,我们的干部在对待抢险救灾这个问题上,不能有狭溢的人道主义,不能有狭隘的地方主义。这体现了一个执政者的思想境界问题。”
很明显,袁启亮站在了生命价值的高度来认识这个问题,与谭斌的观点就完全相左了。
观点的针锋相对,但并未出现场面的针锋相对。
谭斌还是笑眯眯地看着袁启亮说话,表现出一副倾听、恭听和领教的模样。
这副模样使会场的气氛不会向激烈转化提供了某种可能性,同时也维护着现有的活跃与温和的格局。
大家知道,谭斌在常委会上的一贯表现就是不发脾气,不据理力争,不板着面孔,外表总是那么谦逊不倨,和蔼可亲。
可别看他笑嘻嘻的,他的骨子里却是很硬。
市委市政府的副职都怕他这一点,别看他笑容可掬,可他一个“不”字就可以把你给否决了,让你知道他的厉害。
唯一不怕他的就是袁启亮。
袁启亮喜欢先是以硬对硬,然后再以软对硬。
以硬对硬就是只要认为自己的观点是对的,那么就坚持到底,始终捍卫。
以软对硬是以理服人,让对方服气,让众人服气,争取其他常委成员站到他这边来。
有他这种柔绵的方法,其他常委们也不用担心两个主要领导之间会闹矛盾,搞对立,绝对不会出现剑拔弩张的厮杀场面。
相反,他们这样,还促进了民主空气的形成和浓厚,可以尽可能地让大家在观点不同的情况下畅所欲言,各抒己见。
于是,围绕张岩和洪建打牌的问题,大家开始踊跃讨论起来。
有人说,如果山洪爆发了,他们还呆在屋子里玩牌怎么办?
那年有个县的乡长就在汛期打麻将时让洪水淹死了,找到他尸体时,他手头上还捏着一张二饼。
要是张岩和洪建都这么湖涂就完了,不仅他俩个人的乌纱帽保不住,我们大家的乌纱帽都保不住。
这么一比对,一深入,就觉得问题离每个人的切身利益就很近了,近在迟尺了。
当官的就靠乌纱帽过日子,没了乌纱帽就什么都谈不上了。
因此,常委会最后还是决定,纪委派出调查小组前往唐宁县,调査张岩和洪建车祸当晚打牌的问题。
散会后,潘毅才想起临走前谭小红还躺在床上。
潘毅在处理突发事件的时候,她是不会给他打电话的,担心影响他的工作。
这两天她没给他打过电话,潘毅也完全把她甩在脑后了。
于是,常委会一开完,他就急急地往家里赶。
回到家里,保姆说,嫂子已经走了。
潘毅顿时感到浑身一阵冰凉,从头凉到脚。
走进卧室,妻子留下的味道扑面而来。
这是他永远不会拒绝、不会感到陌生的一种女性香味。
接着,他在床头柜上发现了一张纸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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