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日之后,朱允熥的信送到了老朱桉头。
“拿来,咱看。”
“那小子把不住,找咱哭鼻子了吧?”
时间这么短,可还不到成事的时候。
这个时候来信,除了撂挑子,还有啥?
信才拆开,老朱胸有成竹的笑,瞬间僵在了脸上。
“皇爷爷,孙儿杀了倭寇一千二百余人,另有大概不到一百人送于当地百姓报仇了。”
“孙儿平倭战绩彪悍,有人不信那是正常的,孙儿把倭寇头颅随信一起给皇爷爷了,要是再有人怀疑孙儿,让皇爷爷为难,皇爷爷就用这狠狠抽他们的脸,千万别和他们客气。”
老朱先是诧异,随之欣喜,最后又有了牢骚。
“咱咋做事,用得着你小子教?”
嘴上说着,老朱又翻到了下一页。
“另,县丞卢孝成伙同当地刘大能等富商勾连倭寇,贩卖私物于海上,此次倭寇袭扰,具因卢刘等人内讧所致,孙儿今已查明缘由,所有通倭之人全都伏法。”
在这时候,还有几人所牵族人名单。
以及,最后惩处结果。
所有处置,都有法可循,无从挑剔。
在这之后,朱允熥又加一句。
“孙儿还有个特别的事情与皇爷爷分享。”
信中,朱允熥详细讲了,卢孝成守着金墙银墙,却让家里人穿打补丁衣服,吃粗茶澹饭一事。
“卢金银几何,还在清点,一经完毕,孙儿马上奏请皇爷爷,据县中百姓所言,卢在京中有靠山,至于是谁已无从查清,请皇爷爷于京中留意。”
若卢孝成在京中有靠山,且这金墙银墙又是为靠山所备,此事之后,势必是要反扑的。
提前告知老朱,也能寻个庇护。
“知县许亮上任以来,因卢孝成把控,虽难有实际政绩,然倭寇攻城,许亮身先士卒,率民镇守,战死于任,百姓对之风评很高,请皇爷爷予以厚恤,以安民心。”
之后,朱允熥又在信中,说了一些下一步的安排。
“处理了这里的事后,孙儿就会回去,请皇爷爷代问父亲安。”
信结尾,老朱左右端详,再未有多余的一字。
冷哼一声,把信重重拍在桌上。
“你儿子啥意思,给咱来信,就不懂问问咱?”
朱标早就想知老朱手里信的内容了,往老朱跟前凑了半天,被老朱遮掩的,啥都没看着。
老朱丢下信,朱标这才赶忙接过。
一目十行,大致扫了后,朱标笑了。
“笑笑笑,笑个屁。”
朱标轻咳一声,很快严肃了起来。
“允熥该是写的急切,忘记加上您了,儿子回信的时候,着重告诉他,让他再来信的时候别忘了。”
“问咱的人多得是,咱用得着他问?”
老朱胡子一撇,满是不屑。
就那小子,他才不稀罕。
“行了,会稽倭寇已平,把消息通知下去吧。”
当初让朱允熥去会稽,很多人可都不看好。
仅仅几天时间,朱允熥便斩杀了这么多倭寇。
老朱话里话外,多少有些炫耀的意思。
“还有,让你儿子把截获的战利品,给咱送来,他别一口全都吞了。”
这事儿即便老朱不过问,也会有别人提的。
而且这风气不能助长,一旦开了口子,那武将在外面可更敢明目张胆私吞战利品了。
朱允熥所有的处置,全都天衣无缝,无可挑剔。
老朱和朱标,基本没啥能安顿的。
“还有,让你儿子处置了该处置的,就快滚回来,别一出去就放飞自我,不知道回了。”
老朱发话,朱标领命。
没用多久,朱允熥平倭的消息,便传达满朝上下。
武将激动不已,文臣微微诧异。
最憋着一口劲儿,那就是朱允炆了。
这段时间,朱允炆吃喝拉撒,一直都待在军中。
但因对练兵一无所知,军中所有的事,悉交于周德兴父子手中。
周德兴负责练兵,周骥负责后勤。
“江夏侯,允熥他的护卫都已平了倭,我们也得抓紧了,皇爷爷厚爱,我们也该多出些力才是。”
出力是其次,竞争才是主要。
“二皇孙只管放心,臣带兵多年,深谙练兵之道,用不了多久,那便都是嗷嗷叫叫的勐虎。”
对周德兴,朱允炆是信任的。
“行,那就辛苦江夏侯了。”
正说着话,周骥过来了。
周骥一瘸一拐,走路还像只鸭子。
“后厨的米再吃两三天就没了,请二皇孙批示,派人再去采购。”
这么多兵,每次吃多少,朱允炆心中根本没数。
“这么快,又没了?”
周骥把手中账册,放于朱允炆面前。
“不快了,那都是青壮,每天又有那么大的训练,饭量比平日多个两倍都不止。”
“要连吃饱都保证不了,那练的越久,身体废的越厉害。”
“臣在那边的时候,每天还给吃肉呢。”
就是因为这,东宫还支援了,朱允熥一年的伙食。
对这事,吕氏没少在朱允炆面前抱怨。
朱允熥能给兵吃得起,他就也能。
他爹对他也还是很疼爱的,要不然也不会,听从他的请求,让周德兴一个侯爵来带兵的。
到时候,他大不了也去求求他爹。
他爹答应了朱允熥,总不会拒绝他。
“你说得对,是该让军卒吃饱,该采买什么那就去买,吃饱了才有力气练兵。”
朱允炆二话不说,直接答应。
得到朱允炆答应,周骥这才心满意足离开。
走到僻静处,周德兴一巴掌拍在周骥脑袋上。
“别太过分了,二皇孙看不出问题,不代表别人看不出来。”
“要是被宫里知道,没人救得了你。”
周骥揉了揉脑袋,满脸的委屈。
“儿子身上的伤还没好呢,爹你就不能轻点。”
“儿子是那么不知分寸?儿子也就是扣了茶钱而已,别的儿子可啥都没拿。”
周德兴接了账本,检查无碍后,这才还了过去。
“没有就最好,别只看眼前,要把眼光放长远。”
“老子千军万马都练过,为啥来这练这一千人,不还是想让你有个磨炼的机会。”
“到目前为止,这些兵基本已算步入正轨了,往下再练,基本没啥问题了。”
“这段时间,你就多操心一下练兵的事情,多学一学如何练兵,将来校阅袭爵时不会再那么难堪。”
“老子出生入死才有几天,可别在你手里丢了老子的爵位。”
说到这儿,周骥有些不耐烦了。
“知道了,知道了...”
周骥连连回应,周德兴又是一番叮嘱。
不管怎么说,周骥他还用得着周德兴。
对周德兴的叮嘱,哪怕是表面敷衍,那也得答应。
对于京中的事情,朱允熥知之甚少。
自给老朱去信之后,他便先清点了会稽的受灾情况。
根据每家每户的损失,制定出合理的补偿措施。
实际解决每家每户的困难,为他们因人分类制定不同的解决措施。
各有各的难,这样解决肯定是要费些力气。
好在目前所处置的只有一个县,加之倭寇袭扰,人口大幅锐减。
需要这种分门别类处置的问题,并不算很多。
大概半个月,会稽的问题便基本告一段落。
之后,朱允熥便架着倭寇那船,开始去往沿海各地转悠。
看当地的人文风情,地理位置。
同时也是以此方式,告诉沿海百姓,倭寇不过尔尔,并非不可战胜。
只要同仇敌忾,凡倭寇敢胆登陆,必让他有来无回。
最后,朱允熥除了让护卫演练一些鸳鸯阵外,还会把这一阵法传于当地百姓。
乡勇百姓,全要熟知。
练不出虎威营的威力,只要是方法得当,仍是能斩杀了倭寇的。
现今朝廷卫所并不涣散,只要能坚持到朝廷驰援。
像这种被倭寇打进现成之事,短时间之内绝对不会再发生。
沿海问题,势必是要解决的。
只要能熬过这段时间,总会迎来海晏河清的。
朱允熥和陈集躲在船舱吃着烤肉,一军卒飞奔而来,送上了一封信。
“殿下,于潜,昌化,淳安三县,联名向殿下送来报信文书。”
有啥喜,值得三县同时来报。
朱允熥在嘴里吮吸了指头,又在身上擦掉残余的油渍。
“莫不是倭寇来袭了吧?”
现在的倭寇在他跟前,根本没啥战斗力可言。
朱允熥巴不得,他们多来几次。
信件打开,朱允熥随之狂喜。
“还真是。”
“都这个时候,这些倭寇还敢来,要不就是脑袋进水了,要不就是胆子大到没边了。”
倭寇先功于潜,在乡勇的鸳鸯阵前吃了亏,拐去了昌化。
在昌化,损兵折将后,又去了淳安。
彼时,这些倭寇早已被鸳鸯阵吓破了胆。
才刚交手,还没打呢,便不战而降。
淳安知县对被俘倭寇不敢擅自做主,与书信一起交给了朱允熥。
请朱允熥帮忙带于朝廷,听朝廷的发落。
说这是第一次俘虏倭寇并不严谨,但若说凭一知县之力俘虏了倭寇,那绝对是史无前例的。
朱允熥收了书信,从船舱瞅了一眼岸上被押着的倭寇,
“那老头要知道了这些,肯定又高兴的睡不着了。”
“行了,告诉送信的人,就说他们的信我收到了,回去之后,我会如实禀告他们的功绩,请皇爷爷为他们予以奖赏的。”
虽说倭寇是由这三县,联合击退的。
但纠其根本原因,朱允熥的鸳鸯阵那可占了很大一部分原因的。
把这一消息告诉老朱,无疑也是在为自己请功。
军卒领了命令,直接退出。
“殿下,福浙之地,我们该走的也都走了,鸳鸯阵也都教习下去了,接下来也就只能靠他们自己练习了。”
“我们也出来两个多月了,陛下那里一直都在催促,我们是不是也该回去了。”
老朱的信一次比一次激烈,他有种强烈的感觉。
要是他再不回去,老朱势必是要派人来抓他了。
“是该回去了,催催催的,要是早回去了,哪能有今天的战局?”
“凭几个县就把倭寇打的落花流水,你啥时候见过这场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