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老朱和朱标把剩下的事情善后赶去御花园时,朱允熥正和朱松几个小王爷,还有朱允熞兄弟在比赛滑板。
这东西是朱允熥让职大的匠人鼓捣出来,朱松那些人练习的时间多,早就已经炉火纯青了。
反倒是朱允熥这发明者,和他们比起来竟显得有些差强人意。
“允熥哥哥,必胜。”
汝阳领着玲灵,在外围加油打气。
喉咙都快喊破了,哪知最先冲线的竟是朱松那厮。
“你允熥哥哥输了。”
朱松一脚踩着滑板,得意洋洋的朝着汝阳卖弄后,还不忘向朱允熥竖中指。
这家伙。
把和他学到的东西,都用到他身上去了。
朱允熥结合前世的经验,不断的调整战术水平,拼命地往前追,但速度仍旧提不上去。
比不过那些小王爷也就罢了,竟连朱允熞那胖小子都比不过。
“你小子不行啊。”
朱松领着几个小王爷,向朱允熥炫耀胜利者的喜悦。
“哥,有你在,我就不是老末了。”
朱允熞跟在几个小王爷之后,也为胜了朱允熥而沾沾自喜。
“允熥哥哥才不会输给你们的,肯定是一不小心。”
汝阳从小王爷们中间钻了进来,一脸傲娇的给朱允熥撑了场子。
“都好几次了,哪能次次不小心。”
朱允熞刚咕哝一句,就被汝阳给镇压了。
“朱允熞,你是不找揍?”
汝阳双手叉腰一声喊,朱允熞缩了缩脖子赶紧往后退。
“你小子竟怕个女人。”
朱允熞碰到汝阳像老鼠见了猫,在朱允熥跟前还是能稍稍硬气些的。
“你不怕,那你揍他去啊。”
朱允熥回了他一鄙视的白眼,又在汝阳的脑袋上摸了摸。
“我干嘛要揍汝阳。”
“要不是汝阳护着我,你们还不知道把我欺负成啥样呢。”
汝阳一瞥头,躲开了朱允熥。
“允熥哥哥别摸汝阳头,要不然汝阳会长不高的。”
正说话间,朱松忍不住了。
“啥都别说了,先认输吧。”
朱允熥一踩滑板,转了个圈。
“认输?笑话。”
“在我这儿就没有认输二字,再来!”
拉开架势,重新比拼。
老朱和朱标瞅了眼玩的不亦乐乎的朱允熥,扭头走进了前厅。
朱松几人课业虽紧张,但相较于朱允熥还是轻松不少的。
每天忙的两脚不沾地的朱允熥,一年到头都难得有一天心无旁骛尽情玩闹的日子。
老朱和朱标都身在其中,当然知晓身上这份担子所带来的压力。
有天能这样玩的机会不容易,两人非常默契的谁都没有去打扰。
另一边,尽情玩耍的这些人根本没看到老朱和朱标曾出现过。
朱允熥不断尝试慢慢调整,先是超越之前的老末朱允熞,之后又超越处于中间的那些人。
等到最后,已能和朱松互有输赢了。
晚饭才是重头戏的团圆饭,中午饭众人随便垫巴了一下,下午又接着较量了许久。
到了半下午,那些对追上朱允熥和朱松无望的人都已渐渐放弃了。
最后,场中只剩朱允熥和朱松。
刚开始还互有输赢,后来朱松就被朱允熥绝对碾压了。
比了几回合后,再没取胜的希望,朱松摆摆手终于认输了。
朱允熥取得最后的胜利,汝阳比朱允熥都还高兴。
“就知道允熥哥哥最厉害。”
从旁边内伺手中接了热茶,颤颤巍巍捧着送到朱允熥跟前。
“允熥哥哥,喝茶。”
朱松坐在地上,撩着衣袍扇着。
“我也渴了,咋不给我倒?”
汝阳屁颠屁颠接了内伺的茶壶,给朱允熥加了热气腾腾的热茶。
“输了的人还想喝茶?”
“自个儿倒去。”
说到这,朱松当场戳破。
“之前允熥输给我的时候,你还给他擦汗呢。”
在汝阳这儿没理,也会找到理。
“允熥哥哥没认输啊。”
朱松本想逗逗汝阳,哪知最后吃瘪的竟然是他。
“行,算你厉害。”
讨不到便宜,只能偃旗息鼓了。
夕阳西下,金灿灿的太阳照在琉璃瓦上,别有一番盛世美景。
众人席地而坐,谈天说地吹牛聊天。
朱允熥坐在中间,时不时附和几句。
沔县一战奠定了陕西剿贼的最后胜利,聊着聊着自然引到了这个话题。
朱允熥不用带任何夸张色彩,绘声绘色描绘了当时的惊险。
虽惊险,也刺激。
对他死守沔县一战,老朱和朱标均都不赞成,这些场面也只能和这些小王爷们吹吹了。
在朱允熥的一番侃侃而谈之下,朱松那些小王爷嗤之以鼻贯之以吹牛,但烙在眼里的深深羡慕却是难以掩盖。
都是年轻气盛的少年人,哪能没有一腔从戎杀敌的热血。
一直到太阳落山,各房间渐渐点起了灯,朱允熥等众人才终意兴珊回了前厅。
老朱和朱标的妃嫔都在,朱允熥跟着朱松那些小王爷们一一拜过去。
每拜一人,便能拿一份压岁钱。
有当年马皇后的表率,即便是被吕氏曾带坏过一段时间风气,但不管是老朱还是朱标的嫔妃间仍没有太多勾心斗角。
当着老朱和朱标,那就更没有了。
因而,这些嫔妃们的压岁钱均按品级给出,朱允熥这些小辈们,无论身份地位均都一视同仁。
给出最多的郭惠妃,都还没有一两。
老朱节俭治国,给后宫嫔妃的例银也皆不会太多。
这些女人一次性给出这么多,均得省吃俭用抠补好几个月才得攒起来。
老朱给妃嫔们的例银都不多,给王爷公主们就更少了。
除了财大气粗的朱允熥,朱松那些拿了压岁钱一个个眉飞色舞,别提有多开心了。
虽然,这压岁钱在他们手里连明天早上都待不到,便会被各自的母妃给收回去。
“来!”
老朱招招手把刚收了压岁钱,欢欣鼓舞的儿孙们喊到跟前。
“父皇。”
“皇爷爷。”
一个个战战兢兢的,挪步到老朱跟前拜下,连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当然,除了朱允熥。
“皇爷爷过年好。”
“红包拿来。”
朱允熥贱兮兮一笑,冲老朱伸出了手。
“父皇过年好。”
“...”
“皇爷爷过年好。”
“...”
众人在朱允熥的带领下,鼓足勇气向老朱说了句吉祥话,但后半句到了嘴边终没能说出口。
啪。
朱允熥刚伸出的手,便被老朱毫不留情的打掉了。
“你掉钱眼了?”
幸好,幸好。
众人瞅着这,都暗暗庆幸。
朱允熥却不以为然,笑呵呵道:“这世上第二悲惨的事情无过于人活着没钱花。”
“更何况,圣人也云君子爱财取之有道,孙儿不偷不抢喜欢钱有何不可?”
话音才刚落,老朱便怒目圆睁,凶巴巴扫视而来。
“皇爷爷,别生气。”
“大过年的生气回头一年都得生气,您要是不舍得给,那孙儿就不要了。”
反正他不缺钱。
朱允熥摆摆手,特别地大方。
“你不要,咱还不想给呢。”
老朱抬手招呼来了魏良仁。
魏良仁手中端着托盘,上面放着一大摞已经提前装好的压岁钱。
朱松辈分最大,老朱和他说了些劝勉的话后,便把压岁钱递给了他。
之后,是其他小王爷们。
接着,则是朱允熞朱允熙。
最后,是汝阳那些公主。
直到托盘上空空如也,朱允熥仍旧没等收到老朱的红包。
他说不要,这就不给了?
而且,看这架势压根就没给他准备啊。
“皇爷爷...”
老朱每年给的压岁钱,虽然最多不超过二两,但苍蝇再小那也是肉啊。
“你不是不要吗?”
朱允熥抿了口茶,慢幽幽问了句。
“要...”
“孙儿错了。”
大丈夫能屈能伸,有错没错的先认了再说。
“哪儿错了?”
他就是随口说的,哪知道哪错了。
“要不皇爷爷您说。”
“您说孙儿哪错,孙儿就哪错了。”
老朱放下茶杯,从腰间解下一普通又破旧的荷包。
“这给你了。”
穿越过来的时候本就带着原主的记忆,又在老朱身边待了这么久。
对这荷包的来历,朱允熥是知道的。
老朱这人最是念旧,这荷包是他还没娶马皇后的时候,马皇后就送给他的。
之后,一直佩戴至今。
以朱允熥的身份,那些金银珍宝之物反倒是稀松平常,这种至深至情的小物件反倒弥足珍贵。
“谢皇爷爷。”
朱允熥双手捧着,接过老朱的荷包。
“知道它的来历吧?”
朱允熥点头,应下了老朱。
“知道。”
“小时候皇奶奶和孙儿讲过。”
老朱眼神眺望着远方,冷硬黝黑的脸上有了些许的柔情。
“这是当年咱还是个马夫的时候,你皇奶奶送给咱的,咱升千总升大帅掌义军做皇帝,从来都不曾取下过。”
四十多年时间过去,这荷包都快与老朱融为一体了。
虽说不值啥钱,但却是老朱最宝贵的东西,远比论金银的压岁钱更宝贵很多。
“来,过来。”
老朱招了招手,朱允熥挪到老朱跟前跪下。
“你爹咱不担心了。”
“等将来有一天,你迟早是要挑过咱身上的这担子的。”
“这位置看似至高无上,实则倍感压力,好好记住咱的话,大明能有今日这基业,是咱一次次浴血之中拼杀出来的。”
“要想守护好这份基业,趁着咱和爹遮风挡雨的时候,好好地努力吧,你今日多努力一分,将来你就能多省心一分。”
“咱打下这份基业不易,做个优秀的守成之君同样不容易,别辜负了咱的厚望,守好大明的这份基业,把咱老朱家的人护好。”
老朱手搭在朱允熥肩上,朱允熥拱手拜下点头称是。
“孙儿记住了。”
老朱拉着朱允熥胳膊,把他拽了起来。
“起来吧!”
之后,就是朱标了。
朱标给出的压岁钱特别的走心。
除了朱允熥外,给朱松那些人的都是詹希元的临摹本。
詹希元是台阁体的先导者,从永乐到成化年间,一直都是朝廷上层文书往来的标准字体。
现在这种字体,已有风靡起来的迹象了。
拿着临摹本的朱松等人,一个个耷拉着脑袋愁眉苦脸的,刚才拿到压岁钱的喜悦早就荡然无存了。
“你哥费劲吧啦给你们淘换来的,过了年就好好的练,把你们那些狗刨的字都好好改改。”
“刘三吾教导你们的精力不够,那咱就再给你们多找个先生。”
“咱手下能教导你们的人多的是。”
光是一个刘三吾就够他们受了,要是再找个来,那他们还有的活吗?
几人在老朱跟前怂的厉害哪敢直接拒绝,只能纷纷表示会好好练习。
瞧他们乖怂的一批,老朱倒也没再为难。
最后,朱标又送上了给朱允熥的。
被称三宋的宋广,宋克,宋璲,以及詹希元,杜环的亲笔手书。
这五人都是大明有名的书法大家,他们的字即便是放到现在都有很好的收藏价值。
要能传到后世,哪个都得几百万。
呸!
鼠目寸光的家伙。
以他现在的身份,就是他用过的东西,放到后世那都不止好几百万了。
朱允熥眉开眼笑的,一会儿傻笑一会儿又板着脸装澹定。
表情复杂多变来回转圜了片刻,在屋子里众人巴巴的注视之下。
朱允熥这才拱手道谢,道:“谢父亲。”
在朱允熥那一手好字的加持之下,他脸上复杂多变的表情也自然而然的被众人当成了他这个欢欣鼓舞了。
毕竟朱允熥要是不喜欢书法,他那一手好字又是从哪儿来的。
“吃饭吧。”
给了压岁钱,老朱率先站起。
领着众人,移步饭堂。
一年到头也就只有过年的时候,才会这么一大家子聚在一块吃顿饭。
平常的时间,老朱都会和朱标在批阅奏章的间隙在乾清宫就吃了。
至于其他的节日,那又得设宴招呼文武百官,还真就很难有这种其乐融融的场面。
虽然有老朱在,但老朱收敛了气势,别动不动就凶巴巴发脾气,汝阳那些小一些的还是敢说上几句的。
再加上,朱允熥对气氛的刻意调节,一顿饭吃了好几个时辰,众人有说有笑的还挺热闹的。
正说着,屋里突然一片漆黑。
说笑声随之戛然而止,侯在一旁的魏良仁很快点燃烛火。
“电灯又坏了,奴婢取新的来。”
习惯了电灯,再换回烛火,视觉上的不适应会让人连吃饭的心思都没有。
魏良仁颠颠跑出去,老朱放下手中的快子,没好气地道:“你就不能把你你这破电灯改改,老这样坏来坏去的。”
不过才刚弄出来的第一批电灯,这也是因为他掌握了些历史上经过多次试验才获得成功的理论知识,加上他又舍得用钱砸。
如若不然,按正常历史的发展,即便是能掌握了电,等真正用到电灯的时候还不知道猴年马月了。
“职大已经在加大改进力度了。”
老朱只是吐槽几句而已,也没必要非得把电灯研发的那些困难再讲上一遍。
平时宫里其他地方也就只有吃饭的那会儿时间会用到电灯,之后会拉了等继续用上烛火的。
一方面是因面前的发电设备发不起这么多的电,另一方面也是因对电灯的掌控技术还不完善防止短路走水。
而老朱吃了饭还需批奏章,再者说之所以把电灯弄进宫里就是为了老朱批奏章方便。
因而,乾清宫是使用电灯最久的,同时也是坏掉频率最高的。
不管是老朱,还是魏良仁对这一现象早就习以为常了。
片刻功夫,灯泡换好。
耽搁的时间虽然不多,但经这么一大段,之前其乐融融的氛围很难再找回来。
没吃几口,老朱便离席了。
在老朱走后,朱标也跟着走了。
朱松那些人撒开欢儿,拉着朱允熥出去放炮仗。
一桌子的人都走光了,那些妃嫔们也很快移步,纷纷跑到郭惠妃那儿打牌去了。
即便是个小扑克,平日偶尔耍耍可以,要成天沉迷于此那肯定是不行的。
最关键的是,老朱实在抠门给的月钱真的太少了。
想要日子过的宽裕些,还得靠自己纺纱织布赚些钱。
身边内伺宫女不少,总得时不时给些赏赐,光靠朝廷的那些月钱又哪够。
几个时辰过后,炮仗放完。
朱松那些人各找各妈去了,朱允熥也没个可找的人,只能往乾清宫跑了。
后世平时熬到大半夜没啥,一到守岁的时候还没过十二点瞌睡虫就上身了。
那时候,睡就睡吧。
但这时,可不行。
说好要守岁,那还真得守。
等朱允熥找去乾清宫时,老朱和朱标正在下棋。
现在没啥娱乐项目,唯一能称之以高雅的也就只剩下下棋了。
在别的方面朱允熥还算有悟性,唯有碰到下棋就实在太过拉跨。
这么长时间过去,并没太大进步。
不管相较于老朱还是朱标仍没有太大的胜算,老朱和朱标唯一一次没为难他,允许他做个旁观者看着两人对弈。
朱允熥手捧茶壶,不断给二人蓄茶的同时,还时不时的冲二人吹顿彩虹屁。
与之同时。
吏部尚书梁焕,都察院左都御史吴斌两人聚于梁焕书房,顶着脑袋把手中的信展示给对方。
外面烟花四散,两人愁容满面。
“朝廷处置了曲阜孔家,孔家本身不干净的原因是有,但更多的还是意在打压孔家。”
“衍圣公这个时候让我们举荐士子进入内阁,怕是不甘孔家逐渐没落,必是想要以机会寻些崛起的机会。”
吴斌叹了口气,陈述了一声。
内阁虽只参赞机务处理奏章,仍只相当于个顾问,并没啥话语权。
但相较于现在的孔家来说,却也不得不说是一难得的绝佳机会。
“当年我进京赶考的时候,在衢州孔家下榻过数月时间,食宿分文不取之外,还赠送了我进京的盘缠。”
“本以为衍圣公只是出于希才爱才之心,现在才知这世上终究是没有免费的午餐的。”
早知道有今天这麻烦事儿,梁焕当初估计怕打死都不会拿孔克培的好处了。
“朝廷广纳招贤榜,内阁虽不掌朝政大权,但毕竟是距天子最近的。”
“衍圣公推荐若只是公心啥都好说,就就怕存了啥私心,一旦衍圣公有啥行动,我们这举荐之人必受牵连。”
吴斌大倒苦水,一脸的为难。
要不是担心这,他一个都察院左都御史有的是举荐资格,何必还需说这些。
最关键的是,孔克培要不是因存了啥私心,他完全可以正大光明把这些人选递上去。
他一个衍圣公,只要提议合理,想必朝廷应该是会采纳的。
“要不这样吧。”
梁焕想了半天,给出了答桉。
“挑选几个功名最低的,这次举荐自荐的人不少,与这么多人竞争,很难保证他们一定就能胜出。”
“这样的话,既能应下衍圣公,又不至于出现之后可能发生的那些事情。”
就以目前的情况来看,这不失为一绝佳之法。
“梁尚书不愧为天官之首,这法子真是绝了。”
吴斌大吹特吹的一顿,对梁焕的提议表示了赞同。
问题得以解决,意见达成一致。
梁焕心情大好,喊下人拿了酒。
之后,两人觥筹交错小酌起来。
两人都是在詹徽被诛之后才提拔上来的,相较于六部五寺六科其他主官,他们都算新的不能再新的新人。
能相互抱团取暖的,只有他二人了。
另一边,茹瑺府上。
除梁焕的吏部,郁新的户部,其他四部的尚书以及左右侍郎都在。
梁焕新上任的尚书,还没融入他们的圈子。
而郁新因被朱允熥的新学同化的严重,发展到目前已有为新学扛大旗的迹象。
这四部尚书虽也在潜移默化中逐渐接受新学,但对郁新超于与他们之前的行为却极为不耻。
在很多共同进退的大事上,对郁新仍旧还是很排斥。
“内阁虽只是参赞机务处理奏章的顾问身份,且有定制官职只能是正五品,但照此发展很有可能成为下一个中书省。”
在下人上茶后,茹瑺最先说了话。
“往日公务繁忙难得有清闲的时间,借着今日这个机会把诸位同僚请过来,就是想与你们商议一下内阁组建一事。”
“杨宪胡惟庸执掌中书省以来,蒙蔽圣听擅权专政,于国于民危害甚大。”
“即便内阁非能与中书省相提并论,我等食君之禄,理当有选举贤良之士安天下社稷,严格防止像杨宪胡惟庸之流蒙蔽圣听。”
“在下的意思是,诸位同僚是否把举荐名单互通有无,这样也可对其品行互相做一下筛选。”
互通了举荐名单,就意味着共享了既得利益。
这样一来,文臣们就会紧紧抱团。
而且因利益捆绑的关系,这些人也会齐心协力助内阁发展壮大。
一旦把内阁变成第二个中书省,也就意味着把君权重新瓜分了出来。
老朱的刀再狠,贪官终洪武一朝三十年都没能杜绝,而人对权力的热衷较于金钱会更甚。
毕竟,有权才能有钱。
内阁的组建,让他们看到了希望。
机会摆在眼前,总得一试才行。
只有他们知道,他们等这天多久。
那么多繁重的奏章,日复一日一日不可间断,非有绵长精力持之以恒心境者所不能长久。
文臣们谁都在想,等老朱真正扛不住的时候,自然会再考虑复设中书省。
哪知,自洪武十三年丞相被废,老朱收中书省相权,领着朱标二十几年如一日批奏章处天下朝政。
未有一日懈怠,未耽搁一件事。
听闻要增设内阁后,谁都不知道他们有多高兴,不少人回家后都偷偷喝了个酩酊大醉。
他们文人的高光时刻又回来了,如此重要的时刻太值得庆祝了。
“茹尚书所言有理。”
刑部尚书杨靖率先站出来表了态,又道:“在下安排手下侍郎在年前就递交上了名单。”
说着,招呼两侍郎。
“你二人把举荐之人写给诸位尚书。”
有了杨靖的首肯,刑部的两侍郎纷纷站起从茹瑺诸位上找了纸刷刷落笔。
名字,籍贯,功名。
先拿给茹瑺,茹瑺看过之后,这才递交给了下手位置的任亨泰。
任亨泰只瞥了一眼,便笑着道:“杨尚书举荐这五人最低都是举人出身,这进一步就是进士了啊。”
杨靖既已共享出来,就没打算藏着。
“内阁虽为正五品,且在任职期间不准兼任其他衙门的任何官职,相较于翰林院限制更多了些,但毕竟是天子近臣。”
“一旦得到天子赏识,卸职内阁后仍有机会被提拔重用,即便是考入进士,又有多少人能够出头。”
“世人都以为学而优就能出仕,可出了仕的又能有多少人能够出人头地,大多数人不都一辈子碌碌无为。”
“能够得到举荐,是他们的荣幸。”
这也就是他们是私下筛选的举荐名单,倘若放到明面之上,他们哪家的门槛都得被踏破。
“杨尚书所言极是。”
任亨泰把名单给了秦逵,之后起身站起写下了一串名字。
“在下还没往上交,打算过了年让下面的侍郎和郎中往上去交。”
茹瑺接了名单,叹服了一声。
“十三人啊。”
“任尚书哪来这么多人?”
十三人皆让两个侍郎交,的确是太惹人非议了,怪不得要把郎中加进来。
任亨泰莞尔一笑,回道:“礼部的政务接触到的人本就多,看着哪个都有成栋梁的希望,实在不忍割舍,只能都举荐了,凭他们各自本事去吧。”
举荐多少本就是每人各自的事情,朝廷只规定了举荐,又没规定数额。
随着杨靖和任亨泰都写了,六部排名老末的秦逵,很快也写了名字。
工部接触最多的只有匠人,秦逵虽有官身但能接触到的士子并不多。
就这一个,还是他费了好大的力气好不容易筛选出来的。
举荐的最终目的是为了能够进入内阁,又不是为了比拼谁的多。
对秦逵这寥寥几人,三部尚书谁都未曾多言。
茹瑺在接了三部的名单后,很快也在纸上落了笔。
只有两人,两侍郎一人一个。
名单共享后,四部距离好像更近了。
茹瑺看了眼旁边座钟的时间。
“不知不觉都四点了,搁往常都到早朝时间了,今天大年初一还有一天休沐,要不浅酌上一杯,诸位正好回去补觉。”
即便屋里烧着炭盆屋里仍还是凉飕飕的,喝上一杯暖暖身子也好。
在茹瑺提议之后,众人纷纷附和。
没用多久,酒菜端上。
在老朱手里当官,即便再有钱也没人敢过分招摇,茹瑺虽贵为兵部尚书,待客仍只有两素一肉三道菜而已。
这都是每家常态,众人也不嫌弃。
话不用多说,很快纷纷举杯。
在浅酌了几杯,快五点的时候,这才纷纷告辞,先后离开了茹瑺家。
而在宫中,朱允熥说好要陪着老朱和朱标守岁,谁曾想不知啥时候竟靠在旁边的软塌上睡着了。
等朱允熥一觉醒来的时候,天早就已经大亮了,身上搭了薄被,老朱和朱标早不见人影了。
穿了鞋,出门。
侍卫正在换岗,内伺正在洒扫。
朱允熥抬脚回了东宫,找了些点心垫巴了空空如也的肚子。
过年这一天,老朱召一家人一块吃饭,朱允熥的小厨房这里用不着开火。
因而,给陈二放了假。
之后,便回了房间。
前世老说啥睡得比狗晚,起的比鸡早,直到真穿越过来,他才终于知道啥叫比狗晚,啥叫比鸡早。
每天大脑飞速运转高强度干到十点多,次日不到五点就得起床。
一整天时间,除了中午连吃饭带睡觉有半个时辰的空余,之后就是连上厕所都得掐时间。
最关键,一年只有这两天休。
累那是真累。
而且,还不能辞职。
朱允熥脑袋沾了枕头,稍稍怀念了前世作为条咸鱼的舒坦日子,很快便又睡着了。
等再醒来的时候,太阳都快下山了。
睡好觉,心情都好了。
朱允熥伸了个懒腰,招呼来了于实。
于实作为朱允熥贴身内伺,肯定得在附近守着朱允熥。
一旦朱允熥有招呼,要保证第一时间就能够赶过来。
“殿下。”
于实跑来,问道:“要洗漱吗?”
朱允熥看了看桌上放的手。
快下午五点了。
“不洗了。”
“给孤拿些吃的。”
“孤还要再睡。”
好不容易才有这自由时间,出了这屋那都是对这大好时光的浪费。
“喏!”
于实应了声,拱手退出。
片刻后,于实便端来了热气腾腾的混沌,还有香喷喷的大饼。
“御膳房的庖厨说,陛下一早就吩咐他们把这些备着了,说是等殿下啥时候醒了啥时候吃。”
朱允熥一手拿调羹,一手拿大饼,吃的是狼吞虎咽的。
这么长时间了,他也了解老朱了。
老朱就是刀子嘴豆腐心,嘴上对他吵吵把火的,实际内心还是很心疼他的。
做出这种细腻之事,根本不用奇怪。
吃光了于实拿回的东西,朱允熥摸着圆鼓鼓的肚子,又重新爬了回去。
吃了睡睡了吃。
衣来伸手饭来张口,这日子就是他娘的舒服。
睡了一天,哪能那么容易就睡着。
朱允熥躺在床上辗转反侧的难以入眠,但即便如此仍没有起来的打算。
他这辈子和他这床的缘分实在是太浅了,这种得来不易的关系,势必是要好好的珍惜的。
一直磨蹭到大半夜,朱允熥才终于睡着。
强制睡下,一晚上都半梦半醒的。
等到第二天要上早朝的时,于实吱呀一声才刚推开门,朱允熥就被惊醒了。
翻身爬起来,浑身骨头都像散架了。
昨天一天调整好的状态,全都被消耗的一干二净了。
朱允熥打着哈欠,机械的洗漱穿衣。
收拾妥当,去找了朱标。
之后,父子两人去了乾清宫。
再之后,跟着老朱上朝。
所有的流程,犹如往常一样。
因早在年前的时候酒杯积压下来的事情都处理了,刚刚开年自然没少可呈禀的事情。
借着这机会,老朱训了话。
大致意思就是告诉群臣要奉公守法之类的,告戒他们别存有任何侥幸心理,不要妄图伸不该伸的手。
一旦伸了,必会被抓。
类似于这样的话,老朱不止用于群臣的新年寄语上,平常的时候也经常在说。
之后,老朱又提了开年的首要任务,便是要把内阁的事情办好。
当着群臣面,特别叮嘱了朱允熥。
设了内阁能缓减老朱的负担,同时也能缓减了协助老朱处理奏章的朱标还有朱允熥的。
对于这,朱允熥肯定积极。
对于老朱的叮嘱,朱允熥认认真真回应了一遍。
老朱不喜欢拖泥带水,该讲的大致讲了一遍之后,很快便宣布了退朝。
因今天没啥奏章,跟着老朱还有朱标在乾清宫吃了早饭后,朱允熥便去了设立于午门之外,专门招募内阁成员的地方。
因不限举荐自荐之人的身份,因而这地方距六部那些有司衙门有段距离了。
开年第一天,往上递名单的人很多。
朱允熥过去的时候,职大的那些学生正在埋头卖力绘制着图表。
“如何?”
之前,黄观这些人虽每天都会往上递整理之后的图表。
但,朱允熥还一直不曾和他们交换过意见。
见到朱允熥过来,那些绘制图表的学生微微起身和朱允熥打了招呼。
夏元吉则帮朱允熥倒了水,放到了朱允熥身边的桌角上。
“因不限功名,举荐的多是举人,自荐的连秀才都有。”
黄观皱着眉,回应了朱允熥。
“内阁再咋位卑,毕竟也是一下越过这么多级进入朝堂中枢成为天子近臣,抱着侥幸之心以求达到鲤鱼跃龙门的飞跃能够理解。”
“反正还有第一道关卡,以此让他们看到他们本身能力的欠缺,倒也是个好事。”
“要是能让他们从此发愤图强,我大明不也就从此多了一个栋梁之才了吗?”
他也是从普通人过来了的,曾几何时他也梦想过一觉醒来中他个几千万的。
有飞黄腾达的想法,乃是人的共同之处并不可耻。
说着,朱允熥端起茶杯。
抿了口放下后,又道:“就怕有的人借此机会抱团取暖,以内阁比拟于中书省,以达到架空君权的目的。”
对那些文人的嘴脸,朱允熥再了解不过了。
在权势金钱面前,他们会像打不死的小强,一旦碰到机会立马就能扑腾起来。
脸面在他们眼中,根本不值一提。
“刑部年前有两个侍郎共举荐了五人上来,开了年之后工部有侍郎举荐了一人。”
“另外,今天吏部都察院也都送上了名单,但都是梁焕和吴斌自己举荐上来的。”
黄观对朱允熥的担心不置可否,刚刚递交上来还热乎着的名单拿给了朱允熥。
朱允熥一页页翻看着。
这名单詹还没绘制出图表,没有那么一目了然,虽反反复复对比才能看出其中的共通之处。
举荐者和被举荐者不是老乡,勐然一看并看不出有啥亲近关系。
只不过,不是老乡又没有啥交集,那被举荐者的才干他们又是如何发现的。
越是掩饰,越有问题。
“有意思。”
朱允熥把名单拍在桌上,脸上露出了玩味的笑容。
“要是剩下几部再有人举荐的话,马上给孤去个消息。”
这么的不合常理,肯定会有问题。
之后,朱允熥又待了片刻,又亲自看了一下那些学生对图表的整理。
这些活儿看似简单,其实并不轻松。
需� ��细致认真,一旦有一处出现差错,那就得全部推倒重来。
为了不想让之前的努力付之于东流,全程干下来不能有一处出现马虎。
从黄观那儿出来后,朱允熥便去了锦衣卫。
要想查出他所发现那有意思的情况,还得由锦衣卫出面调查。
虽说自举荐开始,锦衣卫就对举荐以及被举荐之人的情况开始秘密调查了。
但朱允熥若能把这一情况予以交流,锦衣卫顺着这一方向往下调查的话,或许能有些意想不到的收获。
开年第一天,方成洋来了衙门后,也给下属们开了个早会。
这是他接任锦衣卫第一个年,虽说新官上任的三把火他都已经烧完了,但为了防止他像前两个指挥使那样悲惨落幕。
无论是对下属还是对自己,必须得从严要求办好自己分内的每一件事情,让自己这把刀永远都能发挥出作用来。
“殿下。”
见到朱允熥过来,方成洋马上一脸堆笑的迎了上去。
对于朱允熥,方成洋既要报知遇之恩,而且还要有坚定不移的忠心。
蒋瓛不就是因为要站队的时候存了要观望的心思迟缓了一下吗?
他但凡当时眼光毒辣些,在那个时候就坚定不移跟着朱允熥,又哪会有他这个指挥使。
“方指挥使,不忙吧?”
朱允熥微微笑着,冲方成洋询问。
“不,不忙。”
方成洋跟在朱允熥身后,狗腿似的摆着手回应。
在朱允熥面前,即便是忙那也得不忙。
“不打扰方指挥使就好。”
“那就真好,孤来讨杯茶。”
朱允熥能喝茶的地方多的是,偏偏要来锦衣卫讨茶喝,那肯定是有事要找锦衣卫帮忙的。
“殿下请。”
方成洋抬了抬手,把朱允熥请进了公房,又吩咐下属没事别来打扰。
他就是干这个的,这个眼力劲还是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