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这样,朱允熥把着吴学礼认真写大字,而那老板娘则和老朱就坐于屋里的不远处。
毕竟是寻常人家,没有想象中对孩子学习的绝对支持。
因而,那老板娘说是绝对支持吴学礼,但也不过只是说在嘴上的。
吴学礼这边练着字,她却在另一边扯着嗓子,和老朱高谈阔论。
声音之大,就像安了喇叭。
“不怕客家笑话,别看家里有处宅院,当家的又有卖煎饼的手艺,但家里还有有病的父母要养,还有个傻兄弟要养。
那么重的负担,每月收入也只够温饱了,孩子想要读书真没那个余力了,要不是孔先生心善办了义学,哪有那机会。
像我们这种人家,除了读书能出人头地外,又能有啥办法变了这辈子的穷命,要是不想再吃苦受累,只能读书了。
您说,是吧?”
老朱话不再多说,只微微点了头。
之后,也都是那老板娘在说。
家长里短的,啥都说。
老朱眉头紧蹙,刚开始还会点头表一下态度,到后来干脆啥表情都没了。
大概半个时辰,吴学礼的十几篇大字终于全部都完成了。
“今天我就带你写了,往后你自己写的时候可还要按着这个标准来。”
朱允熥活动了一下手腕,准备离开前又叮嘱了一句。
好人都做了,不如做到底。
“呀,都这么晚了?”
吴学礼理都没理朱允熥,只冒冒失失把书本啥的,连同他才刚带他写好的大字,全都一股脑塞进了书包。
之后,探着脑袋往外张望。
“咋还有那么多买煎饼的啊?”
老板娘没管吴学礼的书包,只往他手里塞了半张煎饼。
“买的多不好吗?”
“要是没人买了,你不得喝西北风啊?”
“拿上饼路上吃,抓紧去学堂。”
吴学礼没接饼,焦急惧怕啥的都有。
眼泪挂在脸上,可怜兮兮地道:“这都迟了多久,先生早开始授课了,我想让我爹送去去。”
一听这,老板娘当即动手。
揪着吴学礼衣领,就冲他屁股招呼。
吴学礼敢让他爹往学堂送,却不敢自个儿独自过去。
可见,他爹还没有先生打的狠。
前世,这样的孩子很多。
起晚了,作业没完成等等,各种各样的缘由,只要是明知有错,总喜欢找个家长送自己去学校。
这一世,老朱比任何一个先生都狠。
刘三吾再咋严厉,目前大本堂的那些小王爷们再咋怕他,可没有一人在犯了错误时,敢去找老朱,让老朱送他们去大本堂的。
谁要真这样做了,肯定得挨两顿打。
要不是今日所见,他竟不知道现在也还是有这样的孩子的。
“是您污我了大字。”
“我才污了你一张,没有了这张,你剩下的那些在学堂上课前就能完成吗?”
吴学礼哇哇大哭,老板娘还在动手。
朱允熥把吴学礼从老板娘手里解救出来,笑着道:“学生怕先生都正常,我看大哥还得忙,我反正没事我送学礼去学堂吧。”
“先生责罚学生,不过也是让学生知错能改,我看学礼已经认识到错误了,就不用再苛责更甚了。”
“要是因为此,不管再去学堂了,那岂不是得不偿失了,学礼还算有些天资,可不能耽误了。”
一听这,吴学礼当即拉上朱允熥手。
“朱腾哥,你送我去,你说的肯定比我爹好。”
朱腾是朱允熥化名。
“那多不好意思。”
老板娘客气了几句,很快便道:“去取几张煎饼来,让朱腾兄弟吃了好送你去。”
朱允熥送吴学礼去大本堂,又不是只为了几张煎饼。
“好嘞!”
得到满意的答桉,吴学礼蹦着就走。
被朱允熥一把拉了回来,笑着道:“你们的意思我都知道,你们的小本生意都不容易,我那儿有人准备好饭了,我先回去吃。”
“一炷香后,我再过来,反正都已经迟了不差这一会儿了,等晚上放了学我再把你把学堂的课都补了。”
“如何?”
天衣无缝的安排,当然没理由拒绝。
“好啊,好啊!”
吴学礼和老板娘两人连连点头,无论是频率还是语气全都一模一样。
从前院出来,朱允熥这才问道:“皇爷爷去吗?”
“皇爷爷要是不去,那孙儿先送吴学礼去学堂,等孙儿回来我们再去别处。”
“谁说咱不去?”
老朱反问一句,随即便戳破了朱允熥,道:“你送吴学礼去,那是因为知道那是孔家的义学吧?”
既然这样,朱允熥也不隐瞒了。
“瞒不过皇爷爷。”
朱允熥笑了笑着,解释道:“老板娘对义学的评价很高,正好去瞧瞧这义学的来头到底是啥。”
老朱则根本不听朱允熥说完,直接大步流星返回了后院。
早饭和洗漱水都准备好了。
陈集经常跟着朱允熥出来,常会帮于实做些分内的事情。
因而,在偶尔需要时,陈集的这些事情也是能做到面面俱到的。
洗漱后,又吃了早饭。
之后,换了身干净衣服,差不多也才过去了一炷香时间。
等老朱和朱允熥重新到了前院,吴学礼手里的半张煎饼还没吃完呢。
“能走了吗?”
没有了后顾之忧,吴学礼也没之前的忧愁了,爽朗一笑,点头应道:“能了,现在就走。”
吴学礼走在最前面,朱允熥和老朱走在后面。
在他们身后,除了陈集之外,还又随同了五个军卒。
而与此同时,剩下明面带来的那五十人,则也一起都出门了。
人太多,易引起注目。
他们将会以第二道暗卫,跟随在朱允熥他们身后。
一旦有任何情况,他们会第一时间冲过来。
至于剩下的那二百五十人,只有在真正遇到危险,且听到朱允熥的明确命令之时,这才会现身。
“上学几年了?”
朱允熥跟在吴学礼后面,时不时的询问医生。
吴学礼虽蹦蹦跳跳地跑在最前面,但也不会跑太远,除了达到领路的目的,也还会对朱允熥的问题随时给出回答。
大概走了几炷香,一硕大的院落横亘在了眼前。
孔家义学。
四个鎏金大字书写的匾额,高高在上的挂在正前方的门楣之上。
时不时会有郎朗读书声,从里面清晰地传出来。
站在门口,吴学礼安静了许多。
“朱腾哥,我们进去吧。”
朱允熥站在门口张望了片刻,最终这才点了点头。
在吴学礼指引下,通过了门子的盘问,这才最终踏进了书院。
书院屋舍错落有致,绿树成荫,伴随着郎朗读书声,还真有种浓浓的书卷气。
单单这看这些,这书院还挺不错。
之后,吴学礼轻手轻脚的,带着朱允熥走至一屋舍外,指了指道:“这就是我的教室了,先生也姓孔。”
朱允熥瞧了眼屋里的年轻先生,并没有着急进去。
“后面还有不少教室吧?”
吴学礼轻言轻语的,一一回道:“总共有班六十八个,每年都会有学生进来,我是去年去学的,和我一块的是八个班,还有的学生会住在这里。”
“我知道的就这些。”
“朱腾哥,孔先生看到我了,我们快点过去。”
吴学礼拉着朱允熥衣角,头都不敢再抬了。
“爷爷,您不在这儿等吧,孙儿送他过去吧。”
本来迟到就是他的错,这个时候再往过来送,不管是放在现在还是后世,少不了要被教训一顿。
事情是朱允熥答应的,老朱没必要跟着过去受那个气。
“嗯,快去!”
老朱简单哼了声,便不再多说了。
“朱腾哥,你爷爷好凶。”
走出了几步,吴学这才叹了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