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排好了职大的事情,朱允熥本想再去其他地方瞧瞧的。阑
好不容易才被特许出宫,哪能这么快就回去,总得多熘达几圈才行。
没想到,才刚从职大出来,魏良仁便匆匆跑了过来,道:“殿下,陛下急召。”
他出来是老朱同意的,要不是有啥大事,老朱不会这么快就派人召他回去。
“啥事?”
朱允熥抬脚往前,边走边问了句。
“信国公走了。”
对这结果虽早有预料,但勐然听闻,心里还是揪了一下的,脑中下意识浮现出一笑嘻嘻的老头来。阑
朱允熥微微停顿,很快便翻身上马。
乾清宫中,气氛压抑。
“皇爷爷。”
进门后,朱允熥喊了声。
老朱扭头,脸上还有未干的泪痕,整个人显得苍然不少。
“随咱去凤阳。”
多年的老兄弟,是该亲送一程。阑
“喏。”
朱允熥想都没想,便随即应了下来。
“照顾好你皇爷爷,从太医院挑上几个随行的太医,路上多注意你皇爷爷的身体。”
朱标嘱咐朱允熥后,仍还放不下心,又再次劝了老朱几句。
“爹,有事就让允熥去,您别太累了。”
老朱年纪大了,并不适旅途颠簸,若非非去不可,朱标早就拦下了。
“放心吧。”阑
老朱应了一声,便召朱允熥出发。
早在朱允熥从职大往回赶的时候,罗毅便已经在组织护卫提前做准备了。
这次不是微服私访,即便再轻车从简,那都是皇帝出行,该备的必须得备齐。
大概半个时辰后,坐上了去凤阳的船。
随船同行的,还有武将勋戚。
凡在京中的,全都在了。
汤和是淮西勋贵的代表,汤和的丧事,这些人肯定得亲自参加的。阑
“皇爷爷,喝些茶。”
“人有生就有死,皇爷爷要保重身体。”
老朱接了茶,良久沉默不语。
片刻过后,才终开了口,道:“咱小的时候,徐达,汤和,还有你姥爷,三人和咱的关系最要好。
偷了刘德的牛,是他们三个和咱一块挨的打,你姥爷伤的最重,好几天没下了床,是咱和徐达还有汤和照顾的。
时间过的可真快,现在他们三个去那边团聚了,只独留咱一人孤零零的。”
说着,老朱抬手抹了把泪。阑
朱允熥递过帕子,道:“姥爷他们念着皇爷爷,会和皇爷爷在梦里相聚的,皇爷爷保重身体,别太伤心了。”
老朱没接帕子,用衣袖擦了擦。
“不说这了。”
“汤家子弟为大明战死的多,人丁太过稀薄,过去之后,多和汤昱招呼。”
就凭老朱和汤和的关系,这都是他必须应该做的。
“是,孙儿明白。”
朱允熥话不多说,只简单应了句。阑
老朱这样做,是有表面肤浅的意思不假,但更多的还是因,汤和是主动隐退归乡的。
之前和李善长关系匪浅,自李善长被诛杀后,汤和一直安分守己,是武将勋戚中少有的本分老实之人。
老朱要借这机会,告诉那些勋戚,只有像汤和这种守规矩的,才能享有优待,谁若是飞扬跋扈,藐视律法,自有断头台等着他们。
其实,大明的这些勋戚怕是历朝历代最难处理的,他们出身草莽,自少不了草莽习气,浴血奋战打下了天下,理所当然觉着该享受。
哪怕卸了兵权,他们也绝不会像士绅权贵那样,能够安享荣华富贵的,仍一言不合就会动手,是绝不会受律法的约束。
而治天下时最需要的就是安稳,他们的目中无人无疑是最大的绊脚石。
长期纵容,天下难平。阑
因而,有时候采用个雷霆手段,还是很有必要的。
老朱话没说出来,但朱允熥的回答,明显是已经领会了老朱的良苦用心了。
“别再咱守着了,去见那群老家伙吧。”
对于他们,既不能捧的太高,也不能踩的太低,该联络还是得联络的。
老朱吩咐后,朱允熥很快退出。
傅友德,冯胜为首,其余武将随同其后。
毕竟是去治丧,又是在皇船上,这些人围坐在甲板上,倒没发出太大的响动。阑
见到朱允熥过来,这才纷纷起身站起。
“殿下。”
朱允熥挑了个位置,坐到众人的中间。
“都坐吧,坐下聊。”
许久没见朱允熥,该聊的事情还挺多。
说到朱允熥册立太孙,又说到了蓝玉的北征,最后又说到了科举新增算数。
目前对他们,朱允熥要求不多。阑
只要他们别横生枝节,那就再好不过了。
以朱允熥的宏愿,将来有的是他们发光发热的机会。
聊了半个多时辰,朱允熥回到老朱身边。
之后,一直陪着老朱。
老朱身体不比以前,多加注意总没坏处。
没用多久,一路顺畅到达凤阳。
码头上,朱橚正等着。阑
船靠岸,刚放下甲板,朱橚便跑了上来。
“父皇!”
朱橚没着蟒袍不说,短衣短裤的,还踏着草鞋,像个地地道道的农夫。
“咋这打扮?”
老朱打量了朱橚眼,面无表情问了句。
“儿臣育了些草药苗,才刚刚种下,便听说父皇来了,还没来得及换衣服。”
对于农人,老朱是亲近不假,但绝不允许有人专门挑他的好恶来讨好他。阑
老朱拉过朱橚的手,扒开瞅了一眼。
是否干过农活,一眼就能看出。
朱橚双手粗糙,手掌有了新茧。
确定无假,老朱松开。
之后,抬脚下船。
朱橚跟在后面,凑到朱允熥身边,小声滴咕道:“你皇爷爷这是不信我?”
这还用问,明显就是。阑
“我种了些草药,打算亲自培育,有几种我把书都翻烂了,始终找不到它们叫啥,我感觉不像是草药,没有那种味道,但又不像是杂草,你小子懂得多,改天帮我瞧瞧。”
医学院是在朱允熥的建议下成立的,说好了他们谁有苦难,不管是哪方面的,都可来找他的。
“这才多长时间,五叔竟又在凤阳育了草药苗,侄儿抽了空就过去。”
“不过对侄儿草药了解不多,不见得能给五叔答疑解惑的。”
朱橚摆摆手,倒是不介意。
“你先看,要是你也不知道,那就只能等长大些再看了。”
只要不用承担后果,看看倒是没问题。阑
“还不走?”
朱允熥和朱橚说话说话的功夫,已落后了老朱老远,直到老朱下船,他们还没跟上。
“走,马上走。”
听老朱的呼喊,朱允熥马上追上。
到了老朱跟前,搭上老朱胳膊。
走到銮驾前,朱允熥扶着老朱坐上,自己才扭身坐到了后面那个。
“起轿。”阑
两人走坐好,魏良仁这才喊了声。
清道在老朱没来的时候就已经完成了,一路上除了值守的护卫,连一个行人都看不见。
到了信国公府,朱允熥先行跳下銮驾,陪同着老朱一同走了进去。
整个府上均都挂上了白,汤昱正忙里忙外的招呼客人。
老朱进了府后,免了行礼的众人,径直先去了灵堂。
汤和换上寿衣,已经入了殓,只能老朱见过最后一面,便直接合棺了。
“老汤,咱来看你了。”阑
老朱趴在棺材上,欲语泪先流。
“你们都先出去,让皇爷爷和信国公单独说说话。”
不用老朱吩咐,朱允熥便做了安排。
老朱脾气差了些,但却重情重义,刚当着朱允熥的面便已经两次落泪,对汤和这个儿时的伙伴,肯定是有很多心里话要说。
很快,房里家卷仆丁丫鬟全部退出。
“孙儿就守在门外,皇爷爷有事喊孙儿一声就行。”
吱呀一声合上门,朱允熥守在门口。阑
防止老朱出状况,也防止有人偷听。
皇家是非本就多,老朱又身处漩涡中央,要被有心人听到耳中,再添油加醋胡诌上几句,这不是破坏老朱个人形象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