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天之后,应天府。
南阳三县蝗灾详情的奏报,已于几天之前送入了京师。
朱允熥种种表现出乎于老朱的预料之外,赈灾所取得的最终结果也很让老朱满意。
“那小子是个有能耐的,咱没看错人。”
“南阳三县那情况,要是让你去,你能这么快拿出结果来吗?”
老朱笑着询问,朱标摇了摇头。
“儿子没那能耐,儿子只能拿着官仓的粮食,号召当地百姓补蝗抓蝗换粮吃,这样虽有效果,但肯定不及允熥的。”
不足就是不足,朱标倒承认的干脆。
“咱也办不到。”
“可惜咱老了,看不到那小子长成参天大树的那一天了。”
“咱真想亲眼瞧瞧,那小子到底能把咱的大明弄成啥样子。”
往常的老朱把生死看的很澹,自朱允熥穿越而来,已不只一次感叹人生的短暂了。
“爹身体康健,会看到的。”
每每这时,朱标只能如此安慰。
其实,老朱看不到,朱标又何尝能看到。
朱标正当壮年不假,但他咋说都比朱允熥要年长,朱允熥一天强于一天,等到老了的那一天,把大明弄到一个何等高度,他自然也没办法看到。
话音刚落,罗毅跑来。
“陛下,南阳八百里加急。”
之前不都说赈灾快近尾声了,这咋还有八百里加急。
朱标不敢耽搁,当即接过信件。
只扫了一眼,脸色便变了样。
“咋了?”
老朱看出情况不对,随之马上追问。
“爹...”
朱标藏着书信,不愿让老朱知晓。
“拿来,咱瞧。”
老朱追着要,朱标隐藏不过。
最终,还是到了老朱手里。
“爹!”
“陛下!”
老朱只瞥了一眼,便直挺挺倒了下去。
朱标和罗毅赶忙搀扶,两人一起出手,最终不过只是扶助老朱而已。
老朱双手耷拉,身体瘫软,还是不省人事了。
“快,快传太医。”
朱标使劲扶着老朱,着急忙慌地冲外大喊。
人在至亲面前,总是容易乱了阵脚。
之后,罗毅帮忙,老朱被送回床榻。
皇帝有恙,哪敢怠慢。
太医院太医挤了一屋子,挨个号了脉后,一个个愁眉不展,脸色凝重。
“父皇如何了?”
朱标等在一旁,迫不及待追问。
“陛下急火攻心,脉象显虚浮之症,陛下年纪大了,急火冲击让陛下身体受损极大。”
卢志明没有明说,但意思很清楚了。
老朱年纪大了,这次急火攻心冲击了老朱的身体,使得老朱这次病症并不轻。
“开方子吧。”
朱标澹澹开口,并不多责怪。
老朱病倒和这群太医没任何关系,没必要把无名邪火发到他们身上。
“喏。”
卢志明领头应了一声,随之开始商量方子。
毕竟是给皇帝用药,当然得小心再小心。
朱标也不催促,只静静等在一旁。
南阳的事已经出了,若要解决也不急于这一时,最紧要的,还是老朱的身体。
几炷香后,太医开出方子。
朱标确认了一遍,这才还了回去。
“去煎吧!”
一切安顿好,朱标把老朱交给魏良仁和罗毅照拂,他则去见了南阳来的信使。
这信使是虎威营军卒,走了驿站的渠道,才以快的速度把信送回了应天府。
“到底咋回事?”
派虎威营的军卒回来,也是为了能向京中当面奏陈南阳的具体情况的。
“周王邀请殿下赴宴,在南阳三县的灾情稳定之后,殿下便抽时间领了人前往开封,虎威营协助南阳三县赈灾,当时还没有全部交接完毕。”
“殿下说,朗朗乾坤,南阳距开封也没多远,没必要把一千护卫全部都带上,人多了耽误行程也浪费时间。”
“谁知走到一半便碰到了行刺的贼寇,那伙人明显有备而来,人虽不多但打了虎威营个措手不及,死了三十六人,伤了五十八个,使得殿下身边没人可用。”
“殿下被贼寇逼至悬崖,有人看到殿下在贼寇即将逼近的时候,飞身一跃跳了崖,事后虎威营和当地官府出动人马前往崖底搜寻,但崖底千米之深,虎狼成行。”
一句话,从那儿跳下去,凶多吉少。
朱标眉头紧皱,脸色难看。
“虎狼再多也必须得搜,哪怕...哪怕只剩随身遗物,都必须得全部找到。”
要真尸骨无存,只能把遗物当念想了。
“贼寇是何人,可有眉目了?”
老朱病重,需要朱标坐镇,只能从军卒身边问些具体的细节了。
“当地官员都说,在河南并没有这么大的贼寇,许是从其他地方跑过来的,具体情况,他们已在调查了。”
既然回来送信,该知道的自然知道。
“你们...”
朱标说了半句,再没了声音。
“殿下说啥?”
军卒随之追问,朱标摆了摆手。
“搜寻以及缉兄事宜需有个坐镇的人,孤把人选物色出来,你随同他原路返回。”
“在允熥没消息的时候,虎威营的调度权暂且全权交于他。”
当地能出上力的,只有虎威营了。
把虎威营利用起来,方能起到大作用。
不过,既是要交虎威营的调度权,那就必须得找个信任可靠的人选。
打发走虎威营军卒,朱标命人去喊常升。
在常升过来的间隙,朱标又去陪了老朱。
即便老朱有人照料,但不亲自盯着,总归还是有些不太放心。
一个时辰后,常升终于赶来。
朱标眉色紧皱,宫中氛围压抑。
“殿下,这是咋了?”
朱标话不多说,只递去南阳送来的信。
瞅到信上的内容,常升脸上表情多变,随后吃人的怒容停了下来。
好歹是武将出身,这点血性还是有的。
“殿下,定要斩杀贼寇,为允熥报仇。”
他那可怜的妹妹,好不容易留一骨血在世,竟被人残害致死。
要不能给他那小外甥报仇,那他就不配为常家男儿。
“孤找你就是要说这个,你马上动身前往南阳,亲自处置这个事情,要竭力寻找允熥,查找行刺的贼寇。”
“虎威营暂时归你调遣,你要约束好他们,保护允熥留下的心血不会溃散。”
常升既和朱允熥利益息息相关,性格且又稳重,是当下前往南阳的最佳人选。
“允熥的消息保密,不对对外宣扬。”
要知道朱允熥遇刺,那些武将可就很难约束了。
不仅如此,那些文臣也会想入非非。
老朱还病着,正是多事之秋,不得不小心。
“臣明白。”
朱标答应追查贼寇,要是贼寇找到,朱标不惩处,他们再行动不迟。
现在这个时候,那些武将即便知道了,除了吵吵把火,也没啥好处。
更何况,信中不是说,只是有人看到朱允熥跳崖了,朱允熥到底死了没,还不能确定。
既然如此,那就不到抱最坏消息的时候。
万一朱允熥回来,因那些武将吵吵把火搞出了啥事情,那不是给朱允熥添了麻烦吗?
“臣回去收拾一下,马上就动身。”
时间紧迫,是不需打点行囊,但随身刀枪剑戟趁手的武器总得带上一两件。
万一碰上贼寇,也好杀他个人仰马翻。
“好,拜托你了。”
论亲疏,当然是朱标近。
说些托付的话,也是应该的。
“交给臣了。”
常升应了一声,随之马上退出。
在常升走了后,朱标自言自语叹了一句。
“允熥,你可一定要回来。”
朱标少有的焦灼不安,长这么大就没有过几次。
独自坐了片刻,之后起身守到了老朱的床边。
老朱的病,因朱允熥而起。
朱允熥回来,虽不能让老朱彻底痊愈,却能让老朱至少好一小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