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敬宗传来消息,最多三天时间,第一批粮食就能送来了。”
听了陈集的汇报,朱允熥抿了口茶。
“嗯,不错。”
“等粮食过来,以两淮商会的名义发卖,灾民吃了这么久次粮,不会拒绝平价买粮。”
“当地的商人囤积居奇,抬升粮价,本是想大赚一笔,新粮运进来,他们的白日梦破碎,必不会善罢甘休的。”
“要防止这些人,横生枝节搞破坏。”
把能预料的做好防备,才能在出现问题之后,第一时间及时应对。
话音刚落,敲门响起。
“殿下,邓知府有十万火急的事。”
这几天时间,于实一直在充当门子,负责接待访客。
“进来。”
该吩咐陈集的都吩咐了,朱允熥迟疑都没有,直接应允了下来。
听到朱允熥的声音,于实推开门,邓一宁抢先一步走了进来。
“殿下,南召暴民变乱。”
“仅凭臣手中衙役,怕是难以短时间解决,耽搁的久了,恐会生出更大的乱子,求殿下出动虎威营,控制变乱的暴民。”
南召当下属朱允炆所管,并不在朱允熥指责范围之内。
朱允熥即便不救,也能说的过去。
因而,邓一宁刚一进门,便跪拜在地。
想通过这种方法,说动朱允熥。
朱允炆的救灾方式,朱允熥早有耳闻。
听到的当时,就知要出乱子。
只是没想到,会来的这么快。
他还想着,老朱同意赈济的旨意到了,他就把南阳官仓的管理权交出去。
朱允炆他爱咋折腾咋折腾去,哪怕南阳官仓被灾民抢了,都和他没关系。
只要他带着建文三傻办的蠢事,别牵连了他就行。
“大灾当前,很多人迫不得已,任由其发展恐会造成不可挽回的损失,求殿下救救南召的百姓吧。”
朱允熥迟迟不答,邓一宁只能继续。
一头磕在地上,言辞恳切,说的真心。
“暴乱多久了?”
听到这里,邓一宁愣了一下,脸上随之挂起了欣喜。
朱允熥要没出手的意思,干嘛要问这些。
“快一个时辰了。”
两个小时,托的不算短了。
耽误的越久,变乱越烈,同样朱允炆承担的责任也就越大。
只是百姓何辜,他们可没必要被朱允炆那草包所害。
更何况,按朱标那意思,这些百姓将来还都是他的子民。
于情于理,都不能置之不理。
“陈集,集合虎威营。”
“除必要的留守人员外,其余的人即刻全部开赴南召。”
朱允熥下令之后,陈集领命退出。
之后,邓一宁起身站起。
“臣把知府衙门的衙役集合起来听殿下差遣,多多少少也能帮上殿下些忙。”
没用多久,两拨人马,同时出发。
等朱允熥带着虎威营到了南召时,变乱的暴民刚冲进了钦差行辕。
而朱允炆和黄齐方三人,以及南召知县崔和生,此时就待在行辕。
一路过来,街面混乱。
鞋子扁担,箩筐簸箕之类的,如狂风刮过,吹得满大街都是。
临街的店铺住户,家家户户大门紧闭。
粮铺百货,都没有被劫掠痕迹。
朱允熥骑在高头大马上,盯着源源不断冲进行辕的暴民,久久没有行动的意思。
旁边,邓一宁同样骑在马上。
说是听朱允熥调遣,还真从始至终,没说过干预朱允熥的话。
在两人身后,虎威营军卒和南阳衙役则分别两边。
片刻功夫之后,陈集勒紧缰绳,在朱允熥前面停了下来。
“殿下所料不错,城中所有粮铺,均不曾被劫掠。”
暴民变乱,起于粮食。
没有规则约束,哪有不去抢粮,而是先冲击官府的。
灾民或许吃的太饱,那些被强制借了粮的农户呢?
结合分析,这次暴民变乱,十之八九是授命于人的。
既然如此,若要平息,必须得抓领头的。
贸然把人洒进去,在领头之人的鼓动之下,冲击程度只会越来越大。
对于这些所谓的暴民,又不能全部采用武力镇压。
本来就是朱允炆救灾方式有问题,他要因此杀了南召全县百姓,必定会和朱允炆一块,被钉在历史的耻辱柱上遗臭万年的。
“带人进去,别轻举妄动,瞅准叫嚣的厉害的,全都抓了。”
行辕里面,暴民冲进去,见差役就打,见东西就砸。
还不到一炷香,整个行辕便一片狼藉。
朱允炆,黄齐方三人,南召知县躲在屋子里,连面都不敢露。
他们很清楚,现在这群暴民,已经完全失去了理智,不管他们谁出去,少不了得被暴打一顿。
万一再碰到个手脚没轻重的,被当场打死都是极有可能的。
可冲进的暴民实在太多,且那些人又还挨屋子打人砸东西的。
早一刻晚一刻,他们迟早得被找到。
“先生,咋办呀?”
朱允炆揪着黄子澄袖子,早就已经六神无主了。
“殿下,臣去吧?”
“臣好歹是南召的父母官,说话或许会有些用。”
崔和生毛遂自荐,主动请缨。
他算看出来了,这皇孙就是个草包,根本就指望不上他。
他是南召知县,不管结果如何,总还是得见见外面的百姓。
“你去,你去。”
有人主动站出来,朱允炆想都没想,便连声应答。
大概是觉太急迫有些不太合适,话说完,最后又补充了一句。
“那就辛苦崔知县了。”
崔和生话没多说,起身站起,拉开房门。
吱呀一声。
房门开启,当即引起暴民注意。
“乡民们,大家听我说。”
才说一句,还没说啥。
随之,便有人招呼一句。
“他是南召的知县,贪污粮食肯定有他一份。”
“我家里的粮,就是县里衙役抢,要是没有他这个南召知县点头,衙役们咋敢去抢我们粮。”
三言两语,群情激奋。
“揍他娘的。”
不知谁喊一声,暴民纷纷冲出。
崔和生一瞧这情况,扭头就往屋里跑。
只可惜那些暴民近在迟尺,哪有那么多让他逃跑的机会。
刚一扭头,便被暴民湮没。
“快关门,快关门。”
屋里朱允炆几人,相继连连呼喊。
七手八脚,好不容易关门。
正要落锁,暴民冲来。
四人顾不上落锁,只以身体抵挡。
区区四人,哪抵挡得了成千上万的暴民。
只弹指一挥间,门便被推开。
“听我说...”
朱允炆结结巴巴,还想解释几句。
“说你娘!”
都到了这一步,哪会再听他废话。
冲在最前的暴民,说话间一拳锤出,快准狠打在了朱允炆鼻梁之上。
哎幼!
朱允炆惊叫一声,连忙捂住鼻子,大滴血珠从指头缝隙滴落。
“刁民,你们可知他是谁?”
黄子澄扶着朱允炆,指着眼前刁民问道。
“管他是谁。”
随之抬手,又是一拳。
这下,黄子澄也得捂鼻子了。
“你们...”
黄子澄一手捂着鼻子,一手指着眼前所谓的暴民。
他长这么大,何曾受过这样的奇耻大辱。
气的直发抖,话都说不利索了。
那些所谓暴民,才不管你这些。
不让他们好过,他们哪还会让你好过。
一呼而上,全都冲来。
朱允炆和他的建文三傻,到处寻觅躲藏之处。
奈何暴民太多,挤满屋里每个角落。
寻了半天,一无所获。
没办法,只能抱着脑袋,躬着身子,尽量躲避着要害。
到最后,四人都挨了打。
陈集控制落单百姓,冲进行辕的时候,正好瞧见朱允炆四人夹着尾巴跑出来。
后面还有人追着喊,道:“别让他们跑了,抢我们粮的直接命令就是他下的。”
瞧着狼狈的四人,陈集嗤之以鼻。
只不过,朱允炆身份摆着。
他不能置之不理,让那些百姓当着他的面,再对朱允炆拳脚相加。
再者说来,四人该挨的打也挨了,也算是咎由自取了。
陈集一声令下,隔开冲击过来的百姓,把朱允炆拦在了身后。
朱允炆脸上挂彩,连番变化。
不容他多说,后面便有人发难。
“官军都是一伙儿,不能放过他们。”
“对,要是没有他,我们何至于这样。”
陈集领了朱允熥的命令,就是要抓叫嚣最厉害的领头之人。
有人主动咋呼,正落了他下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