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孤云第一口菜忘了嚼就下咽了。
他的脸色变了,白雪笑了笑,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就看到了号神医。
她并不认识号神医,当然也不知道号神医与叶孤云之间拼命的事。
叶孤云将筷子放下,就静静的喝茶,实际上在沉思,想个法子离开这里,他不愿面对这疯子般神医。
白雪嬉笑着,“你为什么不吃?难道看看就会饱?”
叶孤云点头。
“你这肚子真的很奇怪,原来这么厉害。”
叶孤云点头。
白雪夹了一块红烧狮子头,送到他碗里,“听说这个很补元气,你试一下看看。”
她依然在笑着。
叶孤云并没有吃,因为他有个习惯,在拼命之前,他绝不喜欢吃饭,特别是吃饱饭那一刻非但能令躯体肌肉松弛,也能令思想不能彻底集中,临敌时的那种判断也会有误差,高手对决,一丝的误差,都会令自己陷入死地。
他深知这一点,这是他从多年的杀人与被杀中所得来的经验,这种经验远远比大多数说教要实用很多很多。
叶孤云连喝茶都喝的很慢。
白雪痴痴的笑着,静静的看着叶孤云,少女吃饭的时候,若看着一个人痴痴的笑,那一定已将自己的心都送给了这人。
“你为什么一口也不吃了?难道你真的只是看看就饱了?”她还在笑。
“不是的。”
说话的并不是叶孤云,白雪转过头就看到了号神医。
号神医慢慢放下筷子,走了过来,逼视着叶孤云,“你不吃饭,一定在等我。”
“是的。”
白雪不笑了,她觉得有点不对劲了,她的手忽然触及剑柄,脸上变得冷冷冰冰,她说的话也一样冷冷冰冰,“那他一定想吃你。”
“是的,可惜他现在恐怕不行。”
“你怎知我不行?”
号神医冷笑,“因为我看到你对我已生出畏惧,你现在绝对不是我的对手。”
他说的很肯定,很有把握。
“那我呢?”
号神医并未看一眼白雪,他的眸子并未离开过叶孤云的躯体。
叶孤云没有动,连指尖都没有动一下。
柔风并不剧烈,杯中茶却已有了反应,竟已神奇般有了剧烈的涟漪。
是什么力量令它有了反应?
也许只有一个。
杀气。
白雪忽然出手,她出手一向很快,刺出的剑更快。
只可惜手触及剑柄的瞬间,她忽然发现另一只手按在她的手上。
号神医的手。
他笑着愉快与得意,他说,“叶孤云若不出手,你们两人看来就要死在这里了。”
叶孤云点头,他笑了笑,“你要逼我握剑?”
号神医摇摇头,又说,“我想杀了你。”
“很好。”叶孤云冷冷笑了笑,又说,“那你来杀我吧。”
他说话很慢,动作却很快,他伸出手一抓,那口剑就已彻底到了他手里。
那口剑竟已彻底与他的手融为一体。
剑光闪动,号神医抽身后退了二十几步。
叶孤云并没有动,那口剑也未刺出,他只是单单的站着而已。
白雪吃惊的看着这口剑,她没有想到这口剑尽管没有刺出,也已令这样的对手胆寒、心寒。
单单看这一点,便可见叶孤云的剑有多么的可怕!
叶孤云出剑,绝不落空!
号神医直直的站在那里,那张脸已因惊吓而扭曲、变形。
他并未看见叶孤云怎么拔剑的,剑出鞘的瞬间,他只看到剑光一闪,只是一闪而已。
那一剑若是刺出后会怎么样?
想到这一点,号神医铁爪般的手缓缓低垂,额角冷汗滴滴滑落。
酒楼里忽然变得空空荡荡,连伙计都已不见。
没有人呆在他们边上,他们虽未出手,但谁都知道出手后的每一击必定是致命而可怕的一击。
楼下对面杀猪的在肉摊上瞪着叶孤云,他的手已握住刀把。
刀锋上还粘着肉丝,苍蝇却远远的避开了。
它们仿佛已感觉到一股无形的杀气,随时都会将它们活活杀死。
肉摊的边上爬着一条狗狗,脖子上的铃铛比它的头还要大,躯体正不停的轻颤,所以它脖子下的铃铛也在当当作响。
号神医冷冷的笑了笑,慢慢的靠向叶孤云,并未彻底靠近,他们之间依然留有十几步。
他畏惧叶孤云掌中剑并不是一点点。
叶孤云背脊已被冷汗湿透,他已深深感觉到后面有个极厉害的角色在等着他犯错,只要他有一丝的错误,必会遭到致命的打击。
他不知道这人是谁,但他明白这人出手一定很无情很冷血,因为他已听到狗脖子上铃铛发出的奇妙声音,一条狗绝不会无缘无故如此恐惧!
白雪紧紧握住剑鞘,靠在边上,她喘息竟已不稳。
叶孤云忽然握住她的手,慢慢的说着,“你看这人像是什么?”
白雪上上下下的看了一遍号神医,“像个郎中。”
“你眼力不错,他正是江湖人称号神医。”
白雪勉强自己点点头,但鼻尖的冷汗已滚落,她显然知道这号人物。
叶孤云又说,你往后面看看。
白雪转过身就看到了一个屠夫,衣服穿的并不多,身上每一块肌肉都在发着油光。
她说,“是个屠夫,正盯着我们。”
叶孤云点头,“他边上是不是有条狗狗?”
“是的。”
叶孤云笑了笑,“他是屠一夫,杀人如麻的屠夫屠一夫。”
白雪又点点头。
她已明白叶孤云说的意思,前面是狼,后面却是虎,无论前进还是后退,都是血路。
叶孤云忽然对着号神医冷笑。
号神医并未笑,他说,“你现在不该有值得好笑的事。”
“是的,可是现在却有了。”
“你笑什么?”号神医的手忽然伸开,十指尖尖如利剑。
“我想笑你。”叶孤云笑了笑。
“我有好笑的地方?”
“你有。”叶孤云又说,“你现在纵使出手,也伤不了我了。”
“为什么?”他额角那根青筋不由轻颤。
“你已对我生出畏惧。”叶孤云笑了笑,又说,“所以你勇气已折,杀气已弱,自信之心已被我毁了。”
号神医不语,目光怨毒之色更浓。
“所以你即使出手,也不行了。”叶孤云依然在笑。
白雪手心却沁出了冷汗。
号神医双手顷刻间松软,低垂,似已无力。
叶孤云的眸子依然逼视着他
,忽然冷冷说着,“你不行了,你什么都不行了。”
他说完这句话,忽然转过身,不愿看一眼号神医。
白雪吃惊。
号神医忽然倒下,神情彻底崩溃,躯体剧烈抽动,冷汗直流,一双眼睛竟已流露难以形容的怨恨、怨毒,杀人的双手竟已不停颤抖。
他怨恨、怨毒的人,也许不是别人,而是自己。
一个人的自信与勇气被彻底击倒,无论怎么样,都无法站起来,就算真的有法子,也很少很少。
她不得不佩服,叶孤云并未出手,只是片言只语间,已将号神医彻底击倒。
这种手法简直神乎其技,令人不敢相信,却又不得不信。
白雪还是不放心,她说,“他不会向我们出手了?”
叶孤云冷冷的笑了笑,又说,“他已不行了,绝不会再出手了。”
白雪点头,但她已发现叶孤云的背脊根根肌肉凸起,仿佛随时都会崩溃,倒下。
这种紧张与刺激,实在令人无法面对。
柔风轻轻吹来,还未触及酒楼,就活活停下,死死消失于无形。
里面恶臭味渐渐变得更加剧烈,白雪只看了一眼号神医,就不忍在看,她生怕多看一眼,就会呕吐。
她现在只觉得肠道不停抽搐,胃也抽搐,仿佛随时都会吐出。
号神医并没有叫出来,因为他已不行,什么都已不行了,连哭喊都已不行。
不行的人,无论什么,都是不行的!!
泪水,口水,鼻涕,大小便......竟已统统疯狂的涌了出来。
酒楼里恶臭味更重,越来越重。
叶孤云忽然说,“你信不信,他拿酒壶的力气都没有。”
他笑了笑,笑的冷酷、无情而残忍不已。
白雪不语,她不相信这是真的。
叶孤云目光依然逼视着屠一夫,手却已握住酒壶,慢慢的靠近号神医。
酒壶哐的一声,跌落地上,边上的手久久无法靠近,似已无力靠近。
白雪吐出口冷气,这人居然真的拿不起酒壶。
“我说的是不是没错?”
白雪点点头。
叶孤云也点点头,他点头的同时,忽然飞出一脚,号神医的躯体忽然飞起,撞向外面,撞向肉摊。
屠一夫忽然扬刀,刀锋上的肉丝骤然消失不见。
竟已被活活震开!
只见刀光闪动间,号神医竟已断成几截,边上的狗狗忽然尖叫着紧紧咬住一块,快步奔向陋巷。
叶孤云慢慢的走了出去,走的很慢很慢。
他需要休息,也需要杀了这人,更需要利用好这一剑。
他知道自己已只能刺出致命的一剑,无法刺出第二剑,因为他的身子实在很虚弱,很无力。
就在他走出去的时候,也是几只苍蝇飞向鲜血的时候,它们飞向鲜血,就仿佛是飞蛾扑向火焰。
那几只苍蝇竟已死在血泊中!
叶孤云距离屠一夫二十几步的时候,慢慢的松开白雪的手,“你在这里等我。”
白雪摇头,“我跟你过去。”
“不行,我过去是杀他的,不是送酒给他的。”
白雪的手慢慢缩了回去,默默盯着叶孤云走向屠一夫。
叶孤云停于他七尺处,冷视着他。
屠一夫也一样,冷冷的逼视着叶孤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