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猛只是看了一眼小妖娘,咯咯笑了笑,他感觉很满意也很得意,很少正常而健康的男人得到这样的女人不得意不满意,他也不例外。
小妖娘只是用余光瞟了他一眼,躯体不由轻轻抽搐、收缩。
叶孤云苦笑。
这女人只是看了一眼而已,叶孤云着实没有想到在她心里起伏的居然这么剧烈。
“你想知道的,我都告诉你。”小妖娘目光闪烁不停,连脸色都变得惨白不已,又说,“你不知道的,我也会告诉你的。”
小妖娘目光中竟已露出恐惧惊慌之色,又说,“我只求你一件事。”
“你说。”
“我只求你快点杀了我,我不想死在他手里。”她再也不看高猛一眼,目光紧紧凝视着叶孤云,就像是快淹死的人盯着手里那根救命稻草。
叶孤云叹息。
他点点头,一个女人害怕男人怕成这样的,总有她的道理。
高猛的口水已流出,眼波灼热的像是夏天最毒的阳光,无论什么样的鲜花被照上一下,都会忍不住发烫发干,接着枯萎。
叶孤云叹息声更重。
他柔柔将她抱住,又说,“你可以慢慢的说,我并不急。”
小妖娘的脸色变了,变得像是扑入大人怀里的小孩,竟说不出的楚楚可怜,叶孤云拭去她脸颊上晶莹的泪光,又说,“你可以说说。”
小妖娘点点头,“我不是断刀孤颜。”
叶孤云吃惊。
“我只是个棋子,你杀了我也没有用。”
“你继续说。”
“真正的断刀孤颜是君莫问,她才是魔教四大天王里的断刀孤颜。”
叶孤云不信。
小妖娘又说,“你还记得好友范天府?”
叶孤云当然记得,这个人实在是个难得一见的对手,他做梦都想杀了这人,这人也许做梦也想杀了叶孤云。
为了跟叶孤云决斗,他不惜保护叶孤云,也情愿等叶孤云,甚至保护叶孤云的女人。
无论谁有这样的对手,都是一件极为荣幸的事。
“他怎么了?”
“你知道他死在谁的手里?”小妖娘眼睛忽然露出凶光,又说,“他就是死在君莫问手里,而且君莫问只是她的化名,江湖中从未有过这么样的高手。”
叶孤云沉思,久久又说,“你知道好像不少。”
“是的。”小妖娘讥笑,她现在讥笑的也许只有自己,没有别人,“我该知道的都知道了,不该知道的也都知道。”
“你还想继续说?”
“只要你亲口答应让我好好活着,我不求活的很好,只要活着,我就满意了。”她嘴角已露出狞笑,“我什么都会告诉你的。”
叶孤云深深记得与白雪在夜色里被野兽撕咬的情形,他记得那头野猪的嘴角就像现在的她。
“你可以说了。”他看了看白云。
白云点点头,高猛立刻消失不见。
这个人消失,她才吐出口气,似已虚脱,“魔教里的势力分两大护法,四大天王,七大魔星等诸多实力,但他们一直没有得到统一。”
她又说,“他们知道灾星剑即将重现江湖,所以想法子得到手。”
“有了灾星剑就可以统一?”
“是的,见灾星剑如见教主,莫敢不从。”
叶孤云沉思久久,“你继续说。”
“这里面当然也有人想独霸魔教势力。”
“是谁?”
“断刀孤颜,也就是君莫问。”小妖娘又说,“她拼命收买高手,对付魔教,同时也让魔教对付收买过来的高手。”
“她让他们自相残杀?”
“没错。”小妖娘讥笑,又说,“你想想看,这双方死伤对她来说,都有好处的。”
“怎么说?”
小妖娘解释着,“魔教死了,对她日后雄霸魔教很有帮助,而杀死收买过来的杀手,可以少付很多钱。”
她低下头笑了笑,霍然抬头又说,“这叫一举两得,高招。”
叶孤云怔住。
她说的很有道理,无论这双方谁死伤严重,对她都是一种收获。
“你现在是不是相信我说出的话?”
叶孤云沉默。
小妖娘又说,“其实你也是一枚棋子,而且是最悲惨的一枚。”
“为什么?”
“因为你现在跟在她后面,她会好好待你,尊敬你、佩服你,但是到以后的话就不同了。”
叶孤云脸色变了变,“有什么不同?”
“等到魔教与她收买过来的势力两败俱伤,死光光的时候,那时的你便失去了利用价值。”
“到那个时候,她会杀了我?”
“一定会的。”小妖娘咬牙又说,“你一定是所有人之中死得最惨的。”
她咯咯笑着,笑的嘲弄而讥讽不已。
“因为她平时忍受着你这个那个,到你临死的时候,她会一并还回去的。”
她还在笑,没有人阻止她。
叶孤云也笑了,但笑的并疯狂,他的笑意明显很冷静,等到小妖娘笑完了,才说,“你为什么要背叛君莫问?”
她的脸色忽然变了,变得说不出的痛苦、悲伤。
她没有回答这句话,忽然凝视着自己的双腿,恶狠狠的说了一句奇怪的话,“你看我这双腿,是不是很惨?”
“这是你......。”
“你错了。”小妖娘忽然打断了他的话,又说,“你以为我的腿是被白云打伤的?”
“难道不是?”
小妖娘大笑,疯笑,她忽然扒开衣服,露出洁白而娇嫩的背脊。
叶孤云怔住。
她的背脊赫
然有个漆黑的掌印,掌印漆黑,掌印下的骨骼赫然已断裂。
“这是谁打伤的?”
“是君莫问。”小妖娘冷冷笑着,也不知笑了多久,她才接着又说,“我是她最亲近的人,她竟也下狠手,想杀人灭口。”
“可是她并没有杀了你。”
“你又错了。”小妖娘喘息着,“那是因为我装死的,否则我现在绝不会跟你说这么多话。”
叶孤云承认,暗暗哀伤。
被人出卖的滋味,实在不是怎么好受,特别是被自己亲近的朋友出卖,那滋味岂非很凄凉很凄切?
“你想报复她?”
小妖娘点头,“如果我没有受伤,也许可以跟她一拼,但是现在......。”
她不再说话,泪水泉水般落了下来。
“你现在已将她所有的秘密说出来了,现在是不是觉得舒服点了?”
小妖娘忽然握住叶孤云的手,紧紧握住,又说,“我还没有说完,我要统统告诉你。”
“没关系。”叶孤云柔声说,“你可以慢慢的说。”
“魔教里至少还有两大护法要对付,其中一个就是寒凌子。”
“寒凌子!”叶孤云嘴角因吃惊而剧烈轻颤。
小妖娘点头,又说,“另一个是什么人,我就不知道了。”
“你为什么不知道?”
“因为这人加入里面不到半年,每次带着面具跟我们见面。”
叶孤云点头。
小妖娘沉默,凝视着叶孤云,也在等着,她希望叶孤云会兑换自己的诺言。
叶孤云没有说话,只是看了看白云。
白云深深叹息,忽然说,“长腿。”
夜色里忽然站出个人,一双腿果然很长,又长又纤细,整个身子竟已被那双腿活活占据七成。
这是个女人。
脸上没有一丝笑意,脸颊上竟露出说不出的寂寞、萧索之色。
“在。”
她站在那里久久才说出一个字,她说完就立刻又闭上嘴,无论谁看到这张脸都可以看得出这人的一生必定被不幸、痛苦所占据,她拥有的快乐很少,也许没有。
“她是什么人?”叶孤云忽然忍不住问了问。
“她是个女人。”白云又看向长腿,“你看她怎么样?”
长腿凝视着小妖娘久久,才说,“不错,我会照顾好的。”
她慢慢的走了过去,将小妖娘抱在怀里,小妖娘的身子已剧烈颤抖。
她仿佛时刻都要被吓晕过去。
白云摆了摆手,凝视着叶孤云,“这人一定会活的很好。”
叶孤云沉默。
白云又解释着,“长腿是小孩的奶妈。”
长腿抱着小妖娘慢慢的离去,叶孤云看着小妖娘离去时的目光中,竟带着说不出的感激之色。
叶孤云只是向她点点头。
“该死的人已死,该走的人也走了。”
叶孤云点头。
“你有什么打算?”白云凝视着剑锋,剑锋上的血迹已滴落滴尽。
他的神情又变得说不出的寂寞、空虚。
叶孤云转过身,不愿看到这种神情,他说,“我该走了。”
“可是你已来了,所以你要跟我斗上一斗。”白云的忽然冷冷盯着叶孤云,他的声音竟也变得冰冷,“请。”
侍卫已离去,空空荡荡的大地上没有别的人,也没有别的鬼。
两口剑,两个人。
两个人的目光同样冷静同样冰冷,握剑的手也很稳定。
晚风中阴冷肃杀之意更浓。
两个人彼此都很尊敬对方,可是两个人都想杀了对方,可是他们并没有出手。
叶孤云的剑尖已对准白云的咽喉,只要他出剑,必定在顷刻间杀死白云,他有把握,更充满了信心。
白云呢?
他的剑是不是也有把握刺中他的心脏?一剑穿心?
两人依然没有说话,谁也不知这片落叶从何处飘来,也不知飘往何处。
从叶孤云边上飘过时,化作两截,掠过白云边上时,又化作四截。
叶孤云已感觉到剑尖已在轻颤,颤动的很厉害,他发现这口剑比自己更想杀白云,想的也许比自己更加猛烈。
他的目光落到白云的剑锋上。
那口剑被他握过,他记得那口剑,那口剑插在他躯体上轻颤,仿佛是寂寞而空虚的女人玩命摇晃。
这个时候他却有了另一种感觉。
白云剑没有动,一丝也没有动,安静的像是河岸边的泥,任由涟漪如何汹涌澎湃,都休想撼摇丝毫。
叶孤云吐出口气。
近年来这口剑这个人居然学会了安静,安静也同样可怕。
也不知过了多久,白云忽然冷冷的说出两个字,“你走。”
叶孤云吐出口气,“为什么?”
“因为你对我没有杀气。”
“杀气?”
白云不愿看他一眼,忽然走向高楼,安安静静的站着,安静而寂寞。
叶孤云了解这种寂寞,他同样也很寂寞。
这种寂寞是剑客间独有的,别的人非但无法理解,更无法体会到。
叶孤云转过身,就看到了白欢。
白欢垂下头,挑灯矗立,叶孤云发现这人忽然有了变化,没有之前的那种威严骄傲之色,已彻底消失,现在只是平平凡凡引路人。
他身上甚至连剑都没有。
他说,“叶先生这边请。”
叶孤云看了一眼白云,暗暗叹息,那种寂寞并不是每一个人所能忍受的,在那种寂寞中度过的人,也许会变成疯子,也许会变成魔鬼,没有别的选择,叶孤云没有
,白云也没有。
他希望白云不要变成疯子。
白云静静的凝视着星光,星光没有变化,星光下的人呢?
他叹息,忽然说,“你出来。”
高猛木桩般矗立在不远处,静静的站着,嘴巴也很安静,他面对这人仿佛是面对一尊神,也许比神更受他敬仰、佩服,因为有些神做不到的事,他却能做到。
“你想说话?”
高猛点头承认。
“你说。”
高猛点头,就说,“少爷你的伤。”
“我的伤没事。”
“那夫人她......。”
白云忽然打断了他的话,冷冷厉声说,“她是女人,就应该做个像样的女人,不是笼中鸟。”
高猛不忍看一眼白云,因为白云脸上那种哀伤之色实在令人心痛心碎。
“你还有什么话要说?”
“那小少爷呢?我们是不是应该......。”
白云又打断了他的话,声音更冷更厉,“你也不必担心他,因为他不会死的。”
他自己又解释,“我的孩子有没有死,我比谁都清楚。”
高猛沉默不语。
他不愿再问,也不敢在问下去,他发现白云越来越冷。
白云忽然转过身,凝视着他,“你应该还有话要问。”
高猛沉默,额角冷汗已滑落。
“是不是想问,为什么放了白欢?为什么不杀了他?”
高猛点头。
“我不杀白欢。”
高猛勉强自己说话,“可是他对你......。”
白云冷笑,握剑的手忽然一挥,剑光一闪,剑消失。
掌中没有剑鞘。
高猛看不出剑到了哪里,这实在是一件可怕的事。
“可他也是我的兄弟。”白云又说,“我不杀兄弟。”
“如果他以后依然这样对你,怎么办?”
叶孤云沉默,目光却更冷。
晚风吹在他躯体上,就像刀割在肉上,疼的令人窒息,令人作呕。
叶孤云从白府出来,就看到白欢挑灯静静的凝视着自己,如果见过一个迷路的孩子站在路边那种样子,就很容易联想到这人,眼神呆滞而迷茫不已。
叶孤云勉强笑了笑,“你失败了,此刻心里有什么感觉?”
白欢淡淡的说,“我感觉自己还活着。”
活着?叶孤云点头,不在问下去了,他知道这人以后已是废人,绝对不能再杀人,更不能握剑。
他转过身正当离去,白欢忽然又说,“请留步。”
叶孤云停住,“有何赐教?”
“你为什么不问问七大魔星过来杀你的事?”
“我应该问问?”
“是的。”白欢又说,“你应该知道的多一点,这样活的机会才多些。”
“你也肯告诉我?”
白欢点头,“魔教四大天王之一的断刀孤颜找过我,就是之前看过的那个女人。”
“她找你做什么?”
“她帮我得到白府,我帮她下鱼饵钓你。”
叶孤云点头。
“她还说只要你露面,就必死无疑。”
“还有呢?”
“还有她找我谈的时候,并不止她一个人,还有五个人。”
叶孤云眼睛亮了,又说,“那五个人都是男的?”
“是的。”白欢点点头,又说,“都是男的。”
叶孤云沉思,他沉思的是参与这次行动的人有六个,现在已现出五个,四个男的,一个女的,还未出现的人,一定是男人。
那个男人又怎会是君莫问?
白欢又说,“所以打伤孤颜的人,一定不是女人,而是男人。”
他说完就慢慢的离去,不在看一眼叶孤云。
门也慢慢的关上。
直到现在,他才想起了一个女人,叶小凤。
叶孤云大步走向叶小凤,他知道她一定在六角亭里等着,就在他与白云相互凝视的时候,她一定跟侍卫一起离开了。
她唯一去的地方,只有这里。
叶孤云已看到六角亭里有个人,正静静的看着那条道路。
他走的更近些时,才发现有点不对了,里面还有一人。
“你终于来了?”
“你等了很久?”叶孤云的目光落到另一个人身上,“这是谁?”
“这是我的仇家。”
叶孤云不明白,“为什么是你的仇家?”
叶小凤狠狠的又抽了十几鞭子,又说,“我在牢里时,她每天要用鞭子打我很多次。”
“就用这鞭子?”
“是的。”叶小凤又玩命的打着,这女人叫声已沙哑,脸颊上痛苦之色都已扭曲、变形。
直到她实在打不动了,才停下来,“你要不要打两下?”
叶孤云苦笑着摇头。
“你帮我出出气。”
叶孤云没有帮他出气,矗立在夜色里仰望苍穹,淡淡的说,“你什么时候回去?”
叶小凤身子抖了抖,又说,“你要我回去?”
“是的。”叶孤云又说,“因为这里并不是你该来的。”
“可是我也可以帮到你的。”
“你绝不会帮到我的。”叶孤云忽然凝视着叶小凤,“我以后所面对的敌人也许更凶险,更可怕。”
叶小凤目光闪烁,“你现在要走了?”
叶孤云点头。
他不愿在说下去,因为说下去,他的心会变软,说不定会带上这女人,到哪个时候,一路的艰辛与危机,说不定会将这女人害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