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活楼里什么都是快活的,方方面面都很周到都很细致。
不能令男人快活的女人,不会出现,不能令男人快活的酒,不会出现,不能令男人快活的菜也不会出现,甚至里面的布置与装饰都能令最能挑剔的客人说不出毛病来,其间背后付出的代价也极为惨重的。
总之里面就是快活的地方,那里都是快活的,你找不到一丝不快活的地方。
楼老板微笑着面对每一个客人,就像面对自己的儿子,亲切、温柔、甜蜜,在灯光下看来,她的样子看起来依然娇艳、幽美如处子,一个含苞待放楚楚可怜的处子。
一个客人喝醉了酒走过来,一把将他按倒在地上,嘴里不停作呕,却说,“我要替你赎身。”
楼老板点头微笑,她看着这位客人,就像看着自己的儿子,受了伤断了腿半死不活的儿子,目光中充满了无限怜惜、同情,她柔声说,“你现在好点没有,你都这样子了,心里还记得我,我实在好幸福、好开心。”
这人吐得更多,目光闪烁,似已无法压抑住内心的冲动,想一把扯开她的衣服,想看看她衣服里到底装的是什么,可是他已没有力气。
他已不行!
他酒喝的太多,消耗力气的事做的也实在太多,他现在已是个没用的空壳子,但他还能说话,“我要带你入洞房,娶回去当媳妇。”
楼老板目光中已闪动泪光,露出了感激之色,柔声说,“真的?”
这人喘息了一下,又说,“是的,我要跟你生一百个孩子......。”
楼老板温柔的笑着,温柔的拉开一截衣襟,露出那截雪白的肌肤,雪白而嫩滑,白的令男人着迷,滑的令男人上瘾。
然后她就慢慢的站在那里,静静的瞧着这人。
她现在就像是一支在夜色里忍受着寂寞、孤独的鲜花!
等到这人彻底不行,什么都已不行,进入梦乡,边上才有两个女人将其扶走。
她站起来吐出口气,然后就看到了叶孤云。
叶孤云并没有一丝快乐,脸上不带一丝表情,在他眼里,这些女人仿佛是一块块木头,也许连木头都不如。
楼老板忽然就走了过来,紧紧握住叶孤云的手,笑着甜又蜜,她说,“你终于来了。”
叶孤云不语,只是点点头。
“你这么久没有来这里,难道不想我们?”
叶孤云不语,也没有点头。
他将楼老板的手放到吊死人手上,就走上了楼,楼上最大的也是最豪华的当然就是春宵号房间,里面非但打扫的很干净,物品也很齐全。
你想得到的东西,这里都有,门关上,这里就是另一个世界。
无论再强壮的男人从这里面出去,都会变得不像是男人,非但半个月下不了床,进补的药一定要跟上,否则一定会终身懊悔。
叶孤云只看了一眼,就长长叹了口气。
他简简单单的说出一句话,他说,“够了。”
楼老板脸上的笑意凝结成冰,她的手轻轻一挥,围在吊死人身边的大姑娘烟消云散般消失。
房间里顿时只有他们三个人。
吊死人也许不算是个人,因为他已喝下了三大壶酒,是烈酒,他的脸泛起了红晕,嘴里吱吱呜呜不知在说什么。
这些姑娘的本事好像很不差,楼老板却仿佛并不满意。
因为叶孤云还站着,也一滴未沾。
叶孤云不愿磨牙,直接从怀里取出一叠银票,每一张都是一千两。
楼老板的手忽然松开,她见到吊死人,仿佛是见了亲生儿子,可是她见到那叠银票时,就变得比亲生儿子还亲。
亲生儿子不如枕边钱,这句话好像并没有错。
她摸了摸那叠银票,脸上竟已泛起了红晕,她说,“你想玩多久,我们一定会......。”
叶孤云忽然打断了她的话,他生怕听到那句话会作呕。
他说,“买条道。”
楼老板脸上的笑意又已凝结,“什么道?”
“军道。”叶孤云又解释着,“去军营里的道。”
楼老板点头,“这个你找对人了,我的确有这个路数,但是不知你们要做什么?”
“你放心,我只想去瞧瞧,随便救个人出来。”叶孤云忽然盯着楼老板的眼
眸,一个字一个字的说,“这个钱不够,我可以在加。”
“当然不够,在加一万两,也不够。”她依然在笑。
叶孤云不语,满脸吃惊之色,他没有想到这个道居然这么难已打通。
也许女人都是高明的戏子,但贪婪却已出卖了她,叶孤云从她眼眸里找出一丝光亮,他说,“我在桌子上敲三下,你若是不答应,我就找别的人谈生意。”
他又说,“我绝不喜欢磨牙,更不喜欢在一棵树上吊死。”
话语声中,他的手已在桌上敲了两下,敲的很快,当然也很令楼老板吃惊。
第三下还未敲,叶孤云的手忽然被她抓住,紧紧抓住,她喘息着说,“成了,成交。”
她的目光带着满足之色,却并未彻底满足,她还想要,也明知别人已不会在给,所以她只能叹息。
一个男人对付另一个女人,就不应该彻底满足她,因为彻底得到满足,她就会忘记你,然后会去在新鲜的男人身上寻求满足,满足就是她们想要的,得不到彻底满足,就不会离开你,紧紧缠着你,直到死去,她也不愿离开半分。
因为她还想要,时刻都会想着。
这里的生意并不坏,所以各个地方的人都有,寂寞、孤独的官兵,也不会少。
他们脱下盔甲,放下长枪,就变得什么都不是了,也跟别的风流男人一样,没什么不同,对女人的需要也许比别的男人更凶猛更剧烈,要知道他们出来一次,并不容易,他们身上的银子也很多。
他们人生最大的快乐,就是每个月领饷的时候,想着出来,然后将钱狠狠的砸在这里面,然后带着疲倦与厌恶回去,也许他们发过很多次毒誓,赌过很多次毒咒,说下次绝不会过来,将存下的钱去用来做善事,去给没钱的乞丐,给孤儿寡妇,可是几天以后,他们的心又跟猫抓一样,想着领饷,想着过来,之前的毒咒、毒誓,在他们看来实在很荒妙很幼稚,所以他们每一次毒誓、毒咒,都是狗屁。
也许他们的人生就是狗屁人生,因为他们下不了决心。
一个男人再面对情欲时,下不了决心,就不是真正的男人,所以他们既不值得同情,也不值得去怜惜。
因为他们不配。
他们进来的时候,眼睛都已发出了光,很亮很闪动,他们见到群星拱月般的她们,就像是苍蝇见到了血,他们到楼上的时候,神情中寂寞已消失,躯体上压抑许久的空虚逐渐释放。
然后他们就像是死狗一样横躺在到处是呕吐过的地板上,不说话,也不动弹。
他们见到叶孤云的时候,眼睛里醉意与满足之色还未消退,他说,“你是什么人?”
叶孤云直接就将这人提了起来,又一脚踢飞他的同伴,他说,“我不是人。”
这人吃惊,眸子里的醉意与满足之色冻僵,冻死,“那你是什么?为什么要......。”
叶孤云忽然打断了他的话,说,“我是财神。”
他说自己是财神的时候,他手里多出一叠银票,这人的眼中恐惧之色渐渐消退,贪婪却已飘起。
“什么事?”这人不再看叶孤云一眼,盯着这叠银票,就像盯着早已离去的大姑娘,说不出的贪婪而又令人厌恶。
叶孤云不愿看他们一眼,忽然说,“怎么样?数目够不够花?”
这人连连点头,“够了,太够了。”
“一个地方,一个人。”叶孤云又喝了口茶。
他生怕不喝茶的话,肚子里的食物会涌上来,所以赶紧压制住。
“你说,是什么地方?什么人?”这人说话也很直接,做事也很利落。
跟这人交易一定也很愉快,因为他也不喜欢磨牙,直来直去的交易也许是他们最想要的。
叶孤云微笑,“军营里牢房,千金。”
这人的脸色变了,宿醉立刻清醒,连目光都已变得极为冷静,“你要放了千金?”
“是的。”
这人凝视着屋外的夜色,久久没有说话,仿佛在沉思,又仿佛在纠结。
叶孤云不急,静静的等着。
他不急,急的是鱼,鱼已在钩畔,很饥饿,很需要食物,它明知这是陷阱,但迟早会吞下鱼饵。
繁星漫天,月色很美。
这个时候,也许有很多少女少男在夜色下暗暗生情,有的也
许在暗暗偷吃禁果,这就是他们的人生,没有人说他们不对,这本就是他们年轻人的享受,等到老年时这种回想,也足以令他们得到欢愉。
这人久久才说,“我可以帮你的,但很危险。”
“行。”叶孤云笑了笑,“只要你能帮到,就是好事。”
这人大笑,举起一杯酒,开怀畅饮,“我是大牛。”
叶孤云记住这个名字了,因为这人做什么事,都像个男人。
大牛笑了笑,又说,“你找的很及时,若是晚了点,就要......。”
“就要怎么了?”
“就要变成死人了。”
叶孤云吃了一惊,“为什么?”
“因为这是副将的意思。”大牛又说,“副将打算要在天亮之前给她处以极刑。”
叶孤云的心立刻抽紧。
大牛又说,“你还是快点跟我走,越快越......。”
他的话还未说完,就觉得自己身子忽然横空而起,掠了出去。
到达军营的时候,天色很未亮。
大牛找了两套衣服给叶孤云换掉,就带他们去牢房,里面一个女人被蒙住了脸部。
身子在油灯下不停抽动。
叶孤云看不出这女人的脸,却能感觉到她的悲伤与痛苦。
这就是千金?
叶孤云的手忽然握紧,几乎忍不住要扑过去。
大牛靠在叶孤云耳畔说,“就是她了,但你还不能靠得很近。”
叶孤云不明白,但大牛的手指指向走道两侧的墙壁上,漆黑的墙壁上布满了两排黑孔,每一个黑孔足以射出来一支箭,两排就是两排箭。
跟在大牛后面,走向一条漆黑而冰冷的小径,小径的尽头就是一口井。
风掠过,飘出的血腥味又浓又苦又臭,令人肚子的肠胃不由剧烈抽搐。
若不是叶孤云没吃多少东西,只怕自己已吐出来了。“这是什么地方?”
“杀死囚的地方。”
不远处一个小屋里,简陋而破旧,一个人正躺在里面,他给人的感觉阴森而邪恶不已。
大刀就在手里,他睡觉的时候,居然还握着大刀。
他仿佛时刻都在保持着杀人的姿势,准备时刻都要杀人。
大牛忽然指了指那口井,他说,“那是放尸骨的地方,没有人愿意靠近这口井,只有他。”
他说话的时候,都充满了哀叹与酸楚。
叶孤云叹息,“他是你朋友?”
“是的。”大牛苦笑,“我朋友并不多,他是其中一个。”
“他平时会不会梦游到处走动?”这句话并不是叶孤云说的,而是吊死鬼说的。
他手里忽然多出一根布条。
他仿佛很想去将这人吊起来,然后欣赏着挣扎着死去。
大牛忽然挡住吊死人,他说,“你不能杀他,决不能动手。”
“为什么?”吊死人的眼睛中露出了凶光。
“我可以让他不动手杀人,而且可以很有效,你们就在边上等着被发出了。”大牛说话的时候,连声音中都充满了哀求之色。
“好的。”吊死人掌中布条消失,人忽然静静在叶孤云后面。
叶孤云目光闪动,他忽然冷冷说,“你能令他不出手?”
大牛点头,“我很有把握,他多杀一个少杀一个,并没有损失。”
“好。”叶孤云又说,“我相信你。”
大牛微笑点头,“我们现在除了在这里等着,还可以到边上喝壶茶休息一下。”
叶孤云看了看天色,心里忽然觉得说不出的压抑,说不出的难受。
他想不出是哪里令自己不安。
这个时候,牢房里有了声音,是打开铁门的声音,那种链条的碰撞声在此时显得特别的刺耳。
大牛的眼睛忽然亮了。
他的声音也变得激动起来,“你们不要急,等会就好了。”
叶孤云忽然说,“你为什么不去跟你朋友说一声?”
“我不敢。”
“为什么?”
“因为他醒来第一件事,就是到处挥刀。”大牛吐出口气,又说,“这是他的毛病,就像是人伸懒腰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