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日后,长公主府。
深秋时节,天气已然转凉,草木渐渐凋零,唯有那娇艳的秋菊在这秋霜露重中傲然开放。
长公主景禾公主最是喜爱菊,每年都会举办赏花会,今年也依然如期举行,邀请了上京城内的所有达官贵人前来赏花。
“听说了吗,护国大将军举家回京了。”
赏花会还未正式开始,这些官家小姐们便凑到一块开始聊着上京城内的各大新鲜事。
“怎么会没听说,虞府大公子回京那天我还看见了,真是鲜衣怒马少年郎啊,而且今天的赏花会虞将军的女儿虞舒月应该也收到了请柬。”
身着黛螺色衣衫的少女一说起那虞府的大公子,脸上闪过可疑的红,手上的手帕被她无意识的揉作一团。
“传闻虞府大公子十岁便跟随大将军上战场,十四岁便单枪匹马取了敌国将军之首,十七岁便率领三万铁骑把时常侵扰边境的游牧族彻底赶出边境,年纪轻轻已超过少时的大将军,如今正值弱冠之年,到了娶妻的年纪。”
“这么一位战功显赫的少年将军,不知喜欢什么样的女子。”
祁国民风开放,对女子并没有太多的限制,像张婉丽这样无所顾忌的谈论男女之情,也是再正常不过的事。
“你先别管虞公子喜欢什么样的女子了,我可听闻这位公子格外宠溺他家二姑娘,甚至还说出只要他家妹子喜欢的女孩,他就喜欢。”
看着小姐妹那花痴的脸庞,司婷雅手执团扇轻轻敲了敲她的肩膀说道。
“虞府二姑娘不过是个小姑娘,且还注定是会嫁出去的,俗话说嫁出去的姑娘泼出去的水,虞公子要取怎样的女子哪里轮的上她来置喙。”
这嚣张的话音惹得原本有说有笑的几人齐齐侧目看了过去。
来人身着一袭张扬的金黄两色流苏垂绦宫裙,头上戴着一支白玉嵌红珊瑚珠子双结如意钗。
瞧着众人的视线都集中在自己的身上,她高傲的挺直身子,等着她们给自己行礼。
只是还未等到她们的问安,下一秒身后便传来一道清冷软糯的声音。
“其他府上的事舒月当然无法置喙,可若是虞府的事情舒月都无法决定的话,我想其他人更没什么立场决定了。”
虞舒月一袭秀淡紫蝴蝶月牙色荷叶裙,如墨一般的秀发用一支淡紫色簪花挽成了坠月鬓在发箕下插着一排挂坠琉璃帘,缓缓向她们走来。
少女的俏脸如一朵雪白牡丹,年未及笄,容貌已是极美,脸上略施粉黛,皎若桃花,瞬间令一旁开得正艳的菊花也都黯然失色。
华芊潋极少被人这样下过面子,那张极其高傲的脸一下子就冷了下来,当她的视线触及到虞舒月那张精致的仿佛仕女图中走出来的脸庞时,她一时之间有些恍惚。
不过很快她便回过神来,察觉自己居然因为眼前这个女子失了神,心中不免有些恼怒。
“哼,你就是虞府二姑娘?你可知本郡主是谁?见了本郡主居然不行礼,果然是塞外长大的粗鄙之人,也就是这等没有礼数之人才会妄想左右自家兄长的娶亲之事。”
同龄的人之中只有相府嫡女顾菁言能够让华芊潋收敛一下她这浑身嚣张跋扈的气焰,这才刚从塞外回京的虞舒月她当然没有放在眼中。
“哦,原来是郡主,您不说我还以为是那烟花柳巷之地的老鸨,如此爱嚼人舌根,多管闲事。”
虞舒月虽然是想低调行事,尽量降低自身得到存在感,可这不代表她能够任人诋毁,她可不是个任人欺辱的主。
“你——好大的胆子,居然敢骂本郡主!”华芊潋还是第一次被人这么怼,脸色涨得通红,气得直接抬起右手便朝着虞舒月挥了过去。
虞舒月不会傻站着受她这一巴掌,她快速地往后退了退,轻巧地躲过了华芊潋那带起一阵风的手掌。
她余光瞥见一旁的酒壶,手臂轻轻一挥,宽大的衣袖扫倒了酒杯,带着桃花清香的满满一壶酒全散在了华芊潋的裙摆上。
“啊——本郡主的裙子!”
华芊潋没想到她就那么轻巧地躲了过去,而她最心爱的裙子这会儿却是沾满了桃花酒的味道。
虞舒月瞧着她气急败坏的模样,微微扬眉,神色轻松毫无惹了郡主的惶恐模样。
“虞舒月!本郡主要你好看!”华芊潋气得声音尖利起来,拿过一旁丫鬟手上的鞭子就要朝着虞舒月挥过去。
“郡主,这里是长公主府。”
她的贴身婢女瞧她居然要在长公主府动武,吓得赶紧阻止自家主子。
虽然这时候阻止她少不了会被迁怒,但若是不阻止,恐怕明天自己的身体就会出现在郊外的乱葬岗了。
果然,婢女这话一出,华芊潋举起的鞭子不甘地放了下来,随后又一鞭抽在了婢女身上。
“虞舒月,你给我等着,本郡主会让你付出代价的。”
华芊潋冷哼一声,恶狠狠地朝着虞舒月放了狠话后气鼓鼓地离开了。
“小姐,您没事吧?”芍药检查自家小姐有没有受伤。
“无事,只不过得去把这身上不小心沾到的酒给处理了。”
她的袖子上也沾了一点酒,酒的味道让她微微蹙眉,等会儿还要见长公主,自己一身酒气可不太好。
她无奈地叹口气随后朝着已经傻了的众位小姐点点头便带着芍药离开了。
“不愧是大将军的女儿……”
瞧着那渐渐远去的淡紫色身影,其他人喃喃自语道。
这还是她们第一次看到华芊潋如此吃瘪,不由得对虞舒月升起了敬畏之意。
……
后山花园,与前面的热闹相比,这里显得格外的清冷,初秋的荷花池已经凋零只剩下萧条落败的枯叶。
池边一袭白衣的男人佝偻着身子坐在轮椅上,池边的风呼呼地吹,他那身白衣紧紧地贴在他瘦弱的身体上,显得无比羸弱。
“咳咳咳——”
“殿下,外面风大,先进屋吧。”
一旁的奴才嘴上说得毕恭毕敬,但是眼神却是透露着一丝轻蔑地瞥了一眼轮椅上的男人。
“嗯。”男人声音中气不足低低地应了一声,但却不见身后的人来给自己推轮椅,他微微低着头偏过去瞥了一眼身后的人。
收到男人的眼神,林四赶紧陪着笑上手推动轮椅,可是当男人回过头去以后,他那谄媚的笑瞬间收了起来,眼神闪过一丝狠劲,握着轮椅的手忽地一下加大力度,先是往后一拉最后用力往前一推。
男人前面是一片凋零的荷花池,略显脏污的池水,水上面布满了枯黄的残枝,对于行动不便身体虚弱的祁修尧来说掉入池中几乎没有再起来的可能性。
他那双向来暗淡无神的眼眸咻地一下变得凌厉起来,不过眼神中的犀利只是转瞬即逝,余下只有惊恐。
眼看着轮椅就到了池塘边上了,但是轮椅上的男人除了越加苍白的脸色和慌张的眼神以外,并没有其他动作,但林四手上的动作没有丝毫停止。
祁修尧的身体被那股力量从轮椅上推出来时,听到身后那奴才假意呼喊的声音,他的眼里闪过杀意,最后闭上眼任由自己的身体跌入这面前散发着淡淡腥味的池塘。
就在他以为自己会跌入面前这个散发着腥味的池塘时,忽然感觉腰间一紧,一股淡淡的兰花清香扑面而来,这略显熟悉的味道令他唰地一下睁开眼,入眼的是一张略显稚嫩的娇嫩脸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