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里斯汀看她这么平静,倒有些犹豫了,手中的枪不由自主颤抖一下。
忽然,他的胳膊被一只细长的手攥住,时温星让他稳住手,“别抖,做你该做的。”
她看出克里斯汀心肠软,但今天如果不回去交差,维泽尔就会有性命危险。
与其这样,倒不如让她用这一条命,去换维泽尔的。
反正她活着也没有什么意义。
“你...”克里斯汀实在有些不忍心,虚声问,“你还有没有什么想说的,如果可以...我会想办法满足你。”
时温星眸子闪烁一下,虚弱的笑出声,“我的确有一个愿望,能不能麻烦你一下?”
“你说。”
她缓缓放下手,帽子下漆黑的眼睛直视他,“在城东墓地里,有一块叫卫贞的墓碑,你能不能在我死之后,把我埋葬在她旁边。”
“卫贞...”克里斯汀感觉这名字有点耳熟,半晌才反应过来,“你都...知道了?”
她的身世,她竟然已经知道了,而且,知道了竟然还这么平静?
“嗯。”时温星轻声一应,“知道了,一时很难接受,但这么久也缓过来了。”
刚知道的时候的确痛苦,以至于她见到时温洲的时候,都不由自主落泪。
她缓缓回忆起那天和时霍的对话,心中悲凉更甚。
时霍那天在办公室里和她说了一个故事,她从小听到大的赵菀和卫贞的故事,只不过这个故事更加详细。
卫贞生下第一个女儿后,被时霍有妻子的事情打击的精神恍忽。
再加上后来时霍看她不太正常,他看望她的次数越来越少。
也因为这,她每天在悲伤中活着,几乎没有看过自己刚出生的女儿,更不知道女儿长什么样子。
后来她想通了,盛装打扮重新赢得时霍的心后,原本以为自己可以赶走赵菀,做上时家太太的位置,却没想到,赵菀不但没走,还怀了孕。
卫贞伤心欲绝,再次被刺激的精神紊乱,打听到赵菀的行程后,在一个雨夜抱着襁褓中的孩子敲响赵菀娘家的大门,不顾佣人的阻拦闯了进去。
那时的赵菀正在娘家小住,看到她来了,脸色都垮了下去。
两人一番争吵后,卫贞气的疯了似的扔下孩子朝外面跑去,消失在雨夜里。
赵菀一家面面相觑,看着被摔在地上的孩子不知所以然。
最终孩子“哇”的一声大哭出来,正好对准赵菀的方向。
此时的赵菀萌生一种疯狂的想法---卫贞不是刺激她么,那她就养大卫贞的孩子,让这个孩子长大去报复卫贞。
孩子被抱在怀中小腿乱蹬,还不知道自己以后会面临怎样的生活。
后来她把孩子带回家,对时霍说卫贞现在疯疯癫癫,把孩子留给她养。
时霍心中虽然不满意,但也没有办法,只能任由她来。
没想到一养,就养了二十多年。
这个孩子最初寄养在赵菀娘家,赵菀时不时去查看,每次都要和她说一番卫贞的坏话。
也因此,孩子被她的思想熏陶,逐渐讨厌极了妈妈口中这个坏女人。
等到孩子几岁时,赵菀终于把她带回了时家。
后来赵菀给她取名时温星。
这二十多年里,时温星无数次为了维护赵菀,当着卫贞的面痛骂她。
甚至她还在年少时,为了维护赵菀打过卫贞。
卫贞没有一次还手,她看着这个孩子,不知怎么,总是想到最初失去的孩子,心中涌现一股无力和悲凉感。
这一切被卫贞和时霍看在眼里。
赵菀在以后的日子里,逐渐被时温星感动,把她当成了自己的亲女儿对待。
可时霍没有,他始终记着这是卫贞生出的女儿。
时霍和时温星说完这个事,带着嘲讽的笑意看着她,
“你应该不知道吧,这些年你看做对手的时温洲,是你同父同母的亲弟弟,”
“你夺了原本属于他的东西,还毁了他一双腿,现在在他心里,你是个十恶不赦的罪人,是该下地狱千刀万剐的。”
“时温星,私生子和私生女永远都是上不得台面的东西,你让我对你仁慈,凭什么?”
“哪怕以后你们之中的谁真的继承了时氏继承人的位置,也只能是个傀儡,后面也得是我提着线操控。”
天知道时温星听到这个真相,震惊的像天塌了下来。
她终于知道时霍对她态度这么差的原因,他从始至终,心底里都没瞧得起她。
他早就把自己的宝贝女儿时温月摘了出去,让她和时温洲两个亲姐弟困在局里斗个不死不休,最后他来坐收渔翁之利。
时霍还告诉她,如果不是卫贞的到来,他的一切都是完美的,不会有任何纰漏。
他也恨卫贞,恨她为什么毁他的计划,所以从心底里也厌恶她的两个孩子。
只是可惜,她们母子三人竟然被人玩弄了半辈子。
她还...毁了时温洲一双腿,她毁了自己亲弟弟一双腿。
从记忆中抽离出来,她的面前多了一包纸。
克里斯汀终究于心不忍,轻声对她说,“你脸上很多眼泪,擦擦吧。”
“不用,”她抬手打掉他的纸巾,果决的对他说,“克里斯汀,如果你真的为我好,就一枪杀了我。”
这些记忆折磨她太久了,她现在每天都活在内疚之中,不如给她一枪,让她死个痛快。
“我...”最开始对她的恨意消散全无,克里斯汀突然手上一软,“我突然觉得,你好像还挺可怜的,要不...”
话音未落,他手中的枪突然被抢走,他看着后退几步的时温星惊呼,“时温星,你疯了!你知道你在干什么么!”
她竟然自己夺过了枪,她难道想自杀不成!
“别过来!”时温星拿枪对准自己的脑袋,退到天台边,凝视克里斯汀,“别告诉维泽尔我的死讯,还有,记得把我的尸体放到卫贞墓碑的旁边!”
既然克里斯汀不敢动手,那她就亲自来!
她也是时候,该和那位从没叫出口的“妈妈”去赔罪了。
枪声骤然响起,响亮的划破长空,在这寂静的黑夜彷佛一声雷响,惊飞了树上不知名的鸟儿。
也惊醒了小区里正在睡梦中的老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