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宫前三天，沈渐青不发疯了，他乖巧得让看守太监都觉得稀奇，看他也没有那么不顺眼了。

在进宫的新一批太监里，沈渐青的年纪是比较大的，他身量高，被安排在了最后边。

穿着太监的服饰，随着每日变得尖细的嗓音，沈渐青越来越清楚地意识到，他已经不是寻常男人了，他是个太监了。

可沈渐青还是相信，即使他成了太监，可他是圣上的亲生骨肉啊，他的母妃曾是宫里最受宠的妃子。

虎毒不食子，他的父皇一定会认下他的，会为他讨回公道的。

胡大刀，胡大刀……

茶馆里正说着书的胡大刀打了一个喷嚏，他的听众可多了，看见他打喷嚏，纷纷问他是不是着凉了。

胡大刀笑哈哈，下巴哪里有一络腮的胡子，他摆着手，道：“无碍，无碍，这书还没讲完呢，大家请仔细听我说——”

……

在宫里安插耳目不比沈渐青还在蚕室的时候。

让宫里的管事公公把消息送到扶若手上，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但如果扶若医好了管事公公在家重病的老母亲，这事就变得简单了。

红绫把管事公公的消息传给扶若后，第一次对扶若的安排表示不理解：“姑娘，他都进了宫当太监了，为何还要这般关注他？”

如果对象是墨衡，红绫绝计不会问。

但因为是扶若，红绫便问了。

红绫不知其中缘由，扶若也没准备跟她说，只是笑着抿了一口茶：“这个啊，总有一天你会明白的。”

沈渐青在宫里很安分，管事公公每周递给红绫的消息基本都大差不差。

红绫有一次质问管事公公：“你是不是在糊弄我？”

管事公公哭笑不得：“受了姑娘如此大恩，咱家哪里敢糊弄姑娘？”

红绫觉得那些消息都一样，扶若却看出了不一样的地方。

这个位面之子变聪明了，他制造了几次了和宫里最受宠的妃子蝶妃的偶遇，还豁出性命帮了蝶妃。

扶若想，下次收到的消息里，必有沈渐青被调到蝶妃宫里当差的这一消息。

果然被扶若猜中了。

都不用一周，不到三日时间，管事公公把消息送到红绫手里：沈渐青去了蝶妃宫里。

沈渐青的目标很简单，就是大周皇帝。

他要见到大周皇帝，他要大周皇帝认回他。

蝶妃是大周皇帝的宠妃，在蝶妃身边，见到大周皇帝的概率大大增加了。

管事公公这条线没用了，但扶若还是让红绫送了些丹药给管事公公以作答谢。

扶若要看的是沈渐青能沉不沉得住气，没想到在这之前，大周皇帝的三皇子暴毙了。

死得突然，据说是骑马从马上摔下，脑袋磕到石头，立即一命呜呼了。

大周皇帝生了八子，太子行二，八皇子早夭，如今又没了三皇子。

扶若的情报网里，三皇子极擅骑射，那日他骑的马还是他用了五年的一匹爱马，与他默契十足，从未出现过意外。

一出现意外，脑袋直接嗑石头上，连救他的机会都没有，就这么没了。

红绫剥着松子，这已经不知是她叹的第几声了。

“离谱！”

“姑娘你可知晓，三皇子的骑射功夫仅次于主子，可是他竟然骑马摔死了，摔死了！”

“离谱至极！”

“是啊。”

扶若语气淡淡的，带着几分悲天悯人。

沈渐青身上那25％的气运指数就是这么不讲道理。

哦不。

在沈渐青下半身被嘎了之后，999通知扶若沈渐青身上的气运指数又少了5％，所以现在是20％。

只有20％的气运指数，让一个皇子死在他最擅长的事情上……

天道的气运啊，太不讲道理了。

当晚，扶若破天荒跟墨衡开了口：“以后你就在我这里歇着吧。”

除了谦王府内的人都不知道，扶若和墨衡，每夜都是分房睡的。

墨衡听到扶若的话时愣了好半晌，良久，他说道：“好。”

水越阁的床很大，本就是做的双人床。

躺在一张床上，盖着同一条锦被，扶若觉得心口那里又不舒服了。

可是能怎么办，扶若是真不想沈渐青残余的20％的气运指数煞到墨衡。

她翻了个身，背对着墨衡。

脑子里闪过很多念头，怎么借别人的手弄死沈渐青？

她早就有这个念头了，念头一出，反噬说来就来，当时把红绫吓坏了，扶若只能退而求其次——

让沈渐青做个太监。

扶若不知道轮回道法则到底是怎么回事，她可以借别人的手伤害沈渐青，只要不危及他的性命。

“三哥的事，是个意外。”熄了灯的厢房里，只有微弱月光照进，“父皇很伤心。”

谁都没想到三皇子会死，还是这么死的。

“嗯。”扶若捂着心口，垂了一双眼睛：“墨衡，最近无事你就不要去骑射了。”

厢房里很安静，扶若好一会儿才听见男人说了声：“好。”

话语中是压抑不住的激动。

“睡吧。”

睡着了，心口就不会不舒服了。

墨衡偏着脑袋，看着扶若的背影，黑暗里，他的眼睛极亮极亮。

-

三皇子死后的半个月，是大周皇帝的生辰。

尽管大周皇帝再三说自己死了儿子无心过生日，简简单单过一下就好了，百官皆惊恐地跪下恳求：“皇上，使不得啊。”

于是大周皇帝的生辰依旧要重重操办。

扶若掐着指头算，蛰伏了这么久，应该等不及了吧。

大周皇帝的生辰可是个好日子，沈渐青绝对不会放过。

半个月一闪而过。

大周皇帝生辰转眼就到了。

墨衡给扶若争取了各种不进宫的特权，但他父亲的生日，扶若是必须去的。

这是扶若第一次进宫。

红绫换下一身武装，穿上了侍女的衣裳，梳着侍女的发式，一路上，独狼的眼睛就没从红绫身上移开过。

红绫白了他一眼：“你看我做什么？”

“感觉新鲜，没见过红绫姐姐穿这样过。”独狼摸了摸脑袋，下一秒就被红绫踹了一脚。

独狼痛得直叫，红绫不理他了，上了另一辆马车。

扶若和墨衡同坐一辆马车，男人温声跟扶若吩咐一些重点，扶若点头，表示自己都记下了。

进宫是不能带武器的，尤其还是在大周皇帝的万寿宴上。

扶若一进宫就遇见了自家三个哥哥。

大哥宋知越严肃着脸批评扶若嫁了人就不经常回家了，二哥宋知远表示大哥说得对，三哥宋知晗带着扶若去见了宋丞相和宋夫人。

宋丞相一向唱红脸，“嫁出去就忘了爹娘，成何体统！”

宋夫人泪眼汪汪：“瘦了。”

扶若无奈摇头：“三日前我才回去过，怎么叫忘了爹娘？”

扶若软绵绵地让宋丞相语塞了，然后对宋夫人撒娇道：“娘，红绫都说我胖了，哪里有瘦嘛！”

宋夫人的眼泪顿时卡在眼眶里掉不下来，她有些尴尬地抹了抹眼睛：“那不一样，不一样！”

大周是架空朝代，男女之防没那么严格。

万寿宴上，扶若坐在墨衡身侧，好些目光都落在扶若身上，窃窃私语个不停：

“那就是谦王妃啊？”

“生得可真好看呢！”

“以前没见过，如今见了，才觉得谦王和谦王妃真是天生一对！”

……

百官到齐后，后宫众妃陆续出席。

不受宠的妃子来得最早，紧接着才是一些有位份的，受宠的。

蝶妃出现时，扶若一眼看见了沈渐青。

沈渐青也在茫茫人群里看到了坐在墨衡身边的她，四目相对那一刻，扶若感觉到了来自对方的深刻恨意。

但扶若就一个想法：那太监服，挺适合沈渐青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