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时分,承乾宫内,烛火幽幽。
今日是宋扶若坐上熠周朝皇后之位的日子,也是她的死期。
宋扶若望着铜镜里的自己,当年她嫁与沈渐青时,不过二八年华。
二十五载过去,她的鬓发间,不知何时掺入了根根银丝,她曾是白皙光滑的肌肤,变得干黑粗糙。
为了沈渐青,她舍去丞相之女的身份,过了二十五年与守寡无异的穷苦日子。
上天有眼让她等到沈渐青回来,她本以为苦尽甘来了……
“皇后娘娘,这杯‘喜酒’,您还是喝了吧。”
帝后的大喜之日,出现在承乾宫中只有皇帝的贴身太监……和一杯毒酒。
宋扶若拿起托盘上的琉璃酒盏,脑海中闪过的,是少年沈渐青在洞房花烛夜那晚对她说:
“阿若,你为我舍去富贵身,我沈渐青定不负你。”
是沈渐青随军出征前,紧拥着她不肯放手:
“娘子,我明日就要上战场了,我答应你,我会带着战功平安归来,往后再也不会让你受一丁点委屈,不再让你被这贫困的日子糟践。”
少年夫君,句句深情。
为了沈渐青,宋扶若做了不孝的女儿,顶着爹娘反对,嫁给了一无所有的他。
才情美貌名满天下的丞相千金,新婚当夜沦为上京城诸人的笑柄。
沈渐青走后,宋扶若日日盼着他归。
她为他照顾他刁横的亲娘,挨了不知多少白眼,最后等到的是沈渐青死在战场上的消息。
得知他死了的半年里,宋扶若日夜流泪,伤了一双眼,如今视物越来越不清晰。
她心痛那带着建功立业抱负的少年郎死在战场上,却不知他因为容貌过人被金国公主靖瑶救了回去。
从此世间再无沈渐青,只有金国公主的驸马,连千帆。
沈渐青失忆了,他没有一丝负担尚了金国公主,三年抱俩日子过得富贵和美。
而她顶着他亲娘一句又一句‘扫把星’的辱骂,替他尽孝,伺候他的亲娘,直到他的亲娘去世。
他的二十五年,荣华富贵,和美幸福。
她的二十五年,苦守寒舍,受尽白眼。
她终于等到他回来了,但他再也不是宋扶若记忆里的少年郎沈渐青。
他有了一个新的名字连千帆,他有一位夫人,是金国公主,还有一对承欢膝下的孩子。
宋扶若的指尖抚过酒盏边缘。
她看着粗糙的一双手,不禁想起了金国公主靖瑶那嫩得似乎能掐出水的柔荑。
那样的手,只有多年的锦衣玉食才滋养得出来,她曾经也拥有过。
而她仅仅年长靖瑶不过三岁。
看着她受了整整二十五年苦的人们,对她万分羡慕:
“扶若啊,让你等到了啊。”
“扶若,你真是好福气。”
“你和太子爷失散多年还互相牵挂,实在令人感动至极。”
苦守寒舍的乡妇,摇身一变,成了熠周朝的皇后。
谁人不艳羡?
人人都道沈渐青深情,不弃糟糠之妻。
可是他们不知,重逢初见第一眼,望见他震颤惊慌的眼瞳,宋扶若就知道,沈渐青没有失忆。
“既然皇后喝不下这杯酒,那就请人代劳吧。”
思念了二十五载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隔着珠帘,宋扶若看见了穿了一身明黄的沈渐青。
龙威燕颔,气度非凡。
她爱这个男人,从芳菲年华,到色衰年老。
宋扶若缓缓抬起眼眸,一滴泪从她眼角划落。
沈渐青,给了她两条路。
她一人命,换宋氏一族,一世荣耀。
或者,宋氏全族的命,换她一世中宫殊荣。
她活在这世上一日,就一日是他的污点。
宋扶若举起酒盏,遥望珠帘后的明黄身影,苍凉笑言:“多谢皇上体贴臣妾,不必劳烦四子公公,宋扶若……自己会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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狭小的屋子里,微弱的油灯火光摇曳,映在正给丈夫解衣宽带的年轻女子娇美的小脸上。
只见女子眸光稍稍一顿,再抬眼时,恍若换了个人。
扶若刚接收完原主的记忆。
原身留下的强烈恨意哽在她喉头难受得紧,让她想不管不顾把眼前的狗男人撕碎。
可又受剧情胁迫说出了相当于箴言的一句话:
“我不在乎相公拿不拿军功,只望相公你能早日得胜归来。
如若你不能及时赶回,无论十年,二十年,三十年,我都会等相公你,直到你归来。”
高大男子,也就是这个位面的男主沈渐青,闻言一脸感动。
他一把将扶若揽进怀里,动情道:“阿若,我必会给你争口气,让那些瞧不起我的人知道,我沈渐青绝非池中物,你宋扶若绝非有眼无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