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皇,儿臣以为,此时不宜征百越!”
听到赵昊这话,嬴政的脸色顿时沉了下去。
尉缭此刻禁不住抬手扶额,突然觉得自己认准的这弟子是个缺心眼。
就算不了解自己父皇的秉性,也应该从刚才的对话中,了解到他的决心。
始皇帝南征百越的心,是非常坚定的,怎么可能轻易动摇?
就算你之前有过高论?
难道仅凭几句话,就能改变一个帝王的决心?
你知道你父皇下定决心统一六国的时候,有多少人反对吗?
可结果呢?
心中暗暗摇了摇头,尉缭自顾自的倒了一爵酒,准备看下一场‘父慈子孝’的戏码。
然而,赵昊并没有畏惧始皇帝带给自己的无声压迫感。
因为秦征百越的血泪教训,比任何压迫感都巨大。
秦征百越,主要分为三个阶段,统称秦瓯之战。
秦国覆灭楚国后,顺势占领了南越,而目前秦国最大的敌人就是南方的西瓯国和骆越国。
百越之地,虽然也有一些部落组成的联盟国,但西瓯国和骆越国,才是越人最强的集体。
历史上的秦国,第一阶段进攻百越之地,就成功消灭了东瓯和闽越,与南越对峙。
但接下来的南下,画风突变,一直被越人偷袭,设伏,死伤惨重。
就连主将屠睢,都战死在途中。
进驻五山后,秦国与百越的战争,开始了第二阶段。
公元前214年,始皇帝再派10万大军,支援南方,由赵佗领军,继续消灭南越。
至于第三阶段,基本与始皇帝没什么关系了,那是赵佗为了建立南越国,向骆越发动的战争。
不过,纵观三次南征,尤以第一阶段最为残酷,伤亡巨大。
虽然王翦等人只计划了三十万大军,但实际征伐的大军足有五十万之多。
五十万大军深入不毛之地,跟占据天时,地利,人和的越人血战五年。
最终伤亡三十多万。
而越人军队,几乎被打光,只剩下数千人。
由此可见,这场大战有多么惨烈。
“呼.....”
深吸一口气,赵昊缓了缓情绪,定了定心神,便抬头直视嬴政道:“父皇方才说,老将军计划分三路大军进攻百越各部,那么,儿臣想问父皇,我大秦可否准备充足了?”
“什么意思?”
嬴政眼睛微微眯起,沉沉的反问道。
“父皇还说,老将军选定的三位主将,了解越人的风俗习惯,那么,请问他们了解的是哪一族越人?又或者说,各部越人是否都了解?”
“你到底想说什么?”
嬴政的语气已经有些不善。
赵昊也没拐弯抹角,便直接了当的道:“孙子兵法有云:知己知彼,百战不殆,我大秦并未真正了解百越各部,凭什么觉得能打赢这场仗?”
“哼!”
嬴政冷哼一声,有些嘲讽的道;“你小子别以为读了几本兵书,就觉得自己能打仗了,那赵括也觉得自己能行,可结果如何?”
“父皇抬举儿臣了。”
赵昊苦笑着摇了摇头,道:“儿臣可没赵括的本事,他能跟白起将军对阵,已经算是成功了!”
嬴政愣了愣,蹙眉道:“既然如此,那你且说说,为何此时不宜征伐百越?”
“在说之前,能不能让儿臣躺下?”
“嗯?”
“坐下也行。”赵昊揉了揉膝盖,龇牙咧嘴的道:“腿麻了.....”
“你小子.....”嬴政有些哭笑不得的指了指赵昊,然后看向那名黑甲士卫:“去给他拿个软垫,让他坐下说话!”
“诺。”
黑甲士卫恭敬应了一声,很快便拿来了一个软垫。
赵昊坐在软垫上,摆了个舒服的姿势,才开口道:“我大秦能统一六国,是因为了解六国的情况,这便是知己知彼!”
“但对百越各部的了解,只是从部分归顺我大秦的越人口中得知,这并不全面!”
“正所谓,兵者,国之大事也,我大秦从未与百越各部正面交战过,就算有过交战,也只是局部战争,如此空前绝后的大规模战争,怎能如此草率?”
“老将军覆灭楚国后,一直在楚地防备越人,他能制定这作战计划,肯定是经过深思熟虑的,怎么会草率?”嬴政皱眉。
赵昊反问道:“那么,儿臣问父皇一个简单的问题,我大秦可有百越之地的详细舆图?”
“这....”
嬴政迟疑了一下,道:“覆灭楚国后,从楚国那里得了部分舆图,再加上当地越人的补充,应该差不了多少。”
“那父皇可知,为何楚国有舆图,却不能有效的归化治理百越?”
“自然是兵力不济!”
赵昊笑了:“父皇说这话,恐怕自己都不信吧,楚国是我大秦举国六十万兵力灭掉的国家,会真的兵力不济吗?”
“那你说,是何原因?!”
嬴政有些不满的道。
“后勤补给问题!”
赵昊毫不犹豫的答道。
“后勤补给?”
嬴政皱了皱眉,旋即笑道:“这不是问题,老将军早就考虑在江南之地,建立仓储营地,建立兵器衣甲作坊,以及车马民力等等。”
“不,父皇误会了,儿臣说的是,深入百越各部的后勤补给!”
赵昊严肃道:“越人久居深山,比我们更了解深山,若大军深入,万一偷袭我们后勤,该如何是好?”
“这也不难,派兵护送便是!”
“每路大军只安排了十万人左右,敌暗我明,再分兵,岂不是自找死路?”
“你小子懂什么!若畏首畏尾,如何成大事?”
嬴政有点恼火了。
在他看来,赵昊就是怕牺牲,所以才顾虑这么多。
正所谓,慈不掌兵。
打仗哪有不死人的道理?
眼见自己无法在后勤方面说服嬴政,赵昊心中叹了口气,又接着道:“既然父皇不担心后勤,那兵员健康可考虑过?”
“兵员健康?”
嬴政皱眉:“这又是何意?”
“我大秦军士,大多都是北方人,深入南方山岭作战,必然会出现不习惯,甚至水土不服,再加上深山老林里的毒物瘴气,很容易导致疾病流行,大大降低我军战力。”
“这.....”
嬴政语塞,陷入沉思。
赵昊没有理他,又接着道:“那些越人,常年生活在山岭之中,占据地利优势,民风又不比我老秦人弱多少,如何能草率迎敌?”
“照你这么说,就因为担心牺牲过大,这场仗就不打了?”嬴政耻笑道。
“牺牲也要有价值,无价值的牺牲,就是草管人命!”赵昊冷笑道。
“大胆!”
嬴政勐地暴喝,杀机毕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