弗兰克深吸了一口气,一边回忆一边对我讲:
“事实上,我并不是本区的人,你知道还有别的区存在吗?”
“知道。”我回答。这些我爸以前稍微给我讲过一点点,毕竟这些东西在社区数据库里完全找不到。但我爸讲的也并不详尽,每次我还想听时他总说:“知道太多也没什么用,我们只要好好地生活下去就好。”这种说辞我听得实在太多了,所以后来也不刻意缠着他问。
所以,现在我知道的只有这个世界被分为七大区,每个区都有一个省会城市,四周星星点点的散落着一些卫星镇,比如说我们区的主城就是我在山坡上能看到的那座灰色的城市,但是我从来没有去过那里。那里就像是一个巨大的、冰冷的怪兽一样,似乎我只要一靠近它,它就会睁开像蜥蜴一样的眼睛,然后将我吞噬。
除此之外,我的确是一无所知。
弗兰克接着说:“事实上,我是第七区的人,我在那里出生,在那里成长,因为一些事情,我们举家搬迁到第一区来。”
“等等!”我忍不住打断他:“搬家?怎么可能!你们是怎么做到的?!”我从来没有听说过有人会搬家,能到城里去一趟就够远了,只有成熟稳重的大人才能去别的镇子。搬家,这个词几乎是一个边缘词汇!
弗兰克欲言又止,想了想又说:“具体我也说不太清楚,第一区和第七区距离非常远,我们实际是靠飞梭才能成功到达第一区。再具体的我也不知道,毕竟那时候我还很小。”
我听得目瞪口呆,飞梭!这种交通工具只在故事中存在!就连能源车都很少见,我们镇里有能源车的估计一只手都数的出来,从小到大我唯一见过的也就只有邓肯家的那一辆了。
“然后我们就选择了一个地方作为新家……再后来,呃,就遇见了你们。”
“……没了?”
弗兰克低着头一副不想继续说的样子。
“你父母呢?弗兰克,你答应过我的。”我认真的说。
弗兰克又叹了口气:“安德烈,有些事情我真的不太想说,我父母……他们消失了。”
“什么?!你的父母也消失了?!”弗兰克的父母也消失了……那也就是说……
“你记得小安妮的消失?”
弗兰克又酝酿了一下,说:“是的,我知道,我一直知道。”
看着弗兰克的那副样子,我隐约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他还有事没有告诉我。
“弗兰克!”我装作生气得问:“你不对我说实话吗?”
“什么?”他惊讶得抬起头,然后明显慌了神:“不!安德烈!我……”
我抓住弗兰克的双臂,说:“我是你的朋友不是吗?”
弗兰克眼珠子小幅度的动了一下,他全身僵硬,似乎做了很久的心理斗争才下定决心对我说:“事实上……我父母是反抗军的一员,正是因为他们的身份所以我们才离开了第七区。”
反抗军!他们也是反抗军的!
“所以说你也知道邓肯爸妈也是反抗军的?”我问。
“是的,我父母消失之后也是多亏他们照顾我。”
弗兰克的父母是反抗军!那也就是说他很可能知道真相!至少知晓一部分!我深吸一口气,问出我一直想知道的事情:“弗兰克,请你告诉我你们在反抗的是什么?这个世界的真相是什么?”
弗兰克弯下腰看着我,因为灯在他的背后,他这一动作让他整个人都笼罩在昏暗之中,只有那双眸子在熠熠发光。
他压低声音,用一种虚无缥缈又坚定的声音说:
“安德烈,我们反抗的就是世界。”
世界?为什么……
“弗兰克,我不明白……”这个世界有问题吗?为什么要反抗它?还是有什么秘密……
是的,有太多秘密了,消失的人们,封闭的资讯,甚至连报纸都是作为收藏品而存在,还有那么多东西在一点点消失,连同记忆一同被埋藏在时间之中。
我也忍不住压低嗓音说:“你们希望这个世界是什么样子的?”
弗兰克勾起一丝微笑,似乎是在怀念和追忆什么:“当然是这个世界本来的样子!”
本来的样子?是发生了什么我们才变成现在这样的吗?
一瞬间,我的脑子里闪过很多猜测,但是它们都毫无根据。
我咽了口唾沫,手脚出汗,我觉得弗兰克那里一定有我要的答案。
“弗兰克,告诉我吧!告诉我一切!”
“安德烈,人类的历史很长,很辉煌,我们不应该是现在这样的,我们需要改变这一切!”弗兰克的声音充满诱惑力,就像是冥王在拿着石榴诱惑大地女神之女,又像是梅菲斯特在说服浮士德接受自己的建议。
就在这时,钟声响起了,午夜来临。
在钟声响的第一声时,弗兰克像是回过神似得浑身一震,然后说:“走吧,安德烈,罗德里亚那里还要更多的,你想要知道的东西。”
我跟着他出门,钟声一直在响。在走出房门的一刹那,我的耳边响起一个稚嫩的声音:
【说谎。】
寒意从脚底一直窜到头顶,这个声音在熟悉不过了。
我猛地转过头,房间依然是那个房间,窗外树影绰绰,没有丝毫异常。
但是,这个声音是小安妮的,我永远不会记错。
简短得一如之前,却饱含着重要信息。
说谎?小安妮为什么说这个?她为什么突然出现又消失?
我发誓,这绝对不是我的幻听,在钟声的轰鸣中,这个词清晰的出现在我耳边,我仿佛都能感受到呼吸打在我耳朵上。
弗兰克毫无异常的在前面走着。他一定没有听到。
也就是说,这句话是单独说给我听的。
为什么?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个?说谎?为什么说这个?
刚才和我谈话的只有弗兰克一个人,是弗兰克在说谎?
说谎的定义有很多,刻意隐瞒也算是其中一种,是他隐瞒了什么,还是他改变了什么?
不论是哪种,恐怕都不简单。
我那颗被友情焐热的心,再次变得冰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