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公义的死,很快就传遍了整个帝王州。那些本来就与孙公义走得近的大臣,闻着这消息后,吓得连夜将与外部私通的书信烧了个精光,便是来自于帝王州外的几大箱金银珠宝,也是在自家的后院挖了个极深的坑埋起来。这一连数日,皆是谢绝见客,生怕是一个不小心,成了下一个孙公义。
即使是三日后的早朝,他们站在那大殿之前候着,也是彼此不敢交谈。直到赵立省上了朝,他们那紧绷着的神经才舒缓了一些。
“可听说孙公义孙大人家发生的事了?”
赵立省满面悲痛,声音颤抖,夹着哭腔。他拿起奏折,又装作没有拿稳掉落,随之一场长叹,倒在龙椅之上。
“臣等听说了。”
台下的大臣异口同声,但那声音也学着赵立省,带着一丝哭腔。这假模假样,倒是让赵立省觉着好笑。
“孙卿此遭,朕既悲痛不已,也是自责不已。若朕在这帝王州布着天罗地网,孙卿岂会遭此毒手!几十口人啊,一个活口都没留下,连小孩都不放过,简直是畜生至极!”
说到这里,赵立省顿足捶胸,声泪俱下,说到激动时,直接背过气去。若旁边两名宫婢赶忙上前,站在殿外的宫人急忙跑去寻来太医,好不容易,才将赵立省救活过来。
“无妨无妨。”
赵立省醒过来,整理了下着装,便示意太医宫婢全都退下。
“朕意,为了防止孙卿之惨桉再次发生,着令伍勋将军为首,邱毅将军为辅,领布甲五千,弓骑各一千,昼夜轮流在诸位爱卿住宅附近巡逻,确保诸位爱卿平安无事。各位,可有异议?”
这堂下的人虽是觉着不妥,可也是不敢有任何异议。孙公义前车之鉴,他们可不想跟着一块送死,当下便是随声附和。这一来,帝王州大小通道,赵立省就寻了个正当的借口,全都布了自己的眼线,便是往后他们再想往外带消息,也是难上加难。
“退朝!”
赵立省冷笑,鄙夷的看着这一群半身入土的所谓忠臣,带着一脸愁容离开。这群人的心,早就不在他这里了,留着,不过是为了稳住朝纲罢了。他想要做到的,可不会只有这一点。天下九州那些野心勃勃之人,他要让他们猜着走着,在他的棋盘之上,如一枚枚棋子一般,随意拾起丢弃。
翰州。
“顾熙!顾熙!”
魏泗一边大喊着,一边用自己强有力的右脚踹开顾府大门,直往思崖堂闯。这仆人丫鬟,便是想拦着,但这壮硕的身体,怎么也拦不住。
顾熙正在堂中看着书,听到魏泗的叫声,只是微微一笑,却也不打算出去迎接。待魏泗气喘吁吁走到门前的时候。他才起身,羊作行礼,却被魏泗挥手示意起身,便也就作罢。眼见着魏泗急急忙忙地大口喝着茶,他也全然当作看不见,依旧坐在那看书。
“顾先生好个雅兴!”
魏泗一把夺过顾熙的书,狠狠扔在地上。
“我的魏王,怎想起来我这寒舍了?”
顾熙笑着把书捡起来。
“孙公义将帝王州的布防图带过来了,本王研究了两日,发觉有些怪异,遂过来与你商议。”
魏泗寻了个椅子坐下,将那布防图打开。
顾熙也不多说话,便开始端详起这布防图。东南西北四个方向,怪异的没有插上任何军队,只在这河流要道设了几个哨所。自帝王州东南方向,一路直到西北邺关,驻扎着几乎所有精锐部队。可那里,既不是边关要塞,更不是什么粮路,且两边皆被极其陡峭的高山连脉拦断,几乎没有任何军队能够轻易翻过这里攻入帝王州。在这里布着重兵,简直有悖常理。唯有一个解释,那便是这布防图是假的。
“我王啊,这布防图,可当不得真。若真如此布防,这周遭但凡一个州王生了贼心,帝王州不过二十日便沦陷了。”
“可那孙公义送完这布防图,当日便被暗杀了。若这布防图是假的,赵立省为何急着杀那一个孙公义呢?”
“他可亲自认了?”
“暗杀之事,岂能胡乱认的。毕竟贵为天子,如此行径,会让世人不耻。”
“哈哈哈哈,这就是他高明之处。先是放着孙公义送着这假布防图出城,而后再杀了孙公义,这不便给站在庙堂之上的那群大臣一个警醒么?都知道是他做的,可偏偏没人敢说,天子之威,便用于此。这往后谁要再敢吃里爬外,就是下一个孙公义。如此杀一儆百,好手段!不过这也说明,确实有人把手伸到他那里去了,若能找到那人,恐怕和九龙腾相关的消息,都可以挖得出来。”
“那你说,此人会是谁?”
“到了时机,我们自会知道。”
顾熙自己也不知道是谁,但可以肯定,能让赵立省如此坐不住,那人恐怕连赵立省自己都不知道是谁。眼下走一步看一步,静待水到渠成。
“白高兴一场。”
见顾熙什么都没说出来,魏王将那布防图摔在地上,闷闷不乐。
“呵呵,我王还是静心等着五院切磋赛之时吧。来年五院交流会,我王那时不是要去观摩么?九龙腾易手的时间,便定在那时。”
“本王总觉着,直接带着招贤阁驱车去那子规学院不是更好么?这天下刺客,难不成还敢与我翰州作对?”
“天下九州,刺客林林总总,任谁也不敢轻举妄动,这也是天风流为何没有在帝王州之外行暗杀之事的原因。江湖之大,藏龙卧虎,每一步都该细细计算。否则,这一去,惶恐有疏,影响我王一统天下之大计。”
“算了算了,就以你说的。”
顾熙这一番大道理,魏泗着实不爱听,随手挥了挥,便自离开。顾熙见着他离去的身影,眼中那股尊敬,顿然变成了鄙夷。他朝着魏泗离开的方向吐了一口口水,不屑地将魏泗扔的布防图直接震碎,而后用火术烧成灰尽。他此刻,恨不得将这个只会咋咋呼呼的无知之徒撕碎。
但对一个谋士,隐忍,是最大的本领。只一个眨眼,他便又变回那温和的笑脸,只是这笑脸,带着阴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