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鱼被“鱼钩”咬上来。
索尔挥挥手,让小藻将其送入地下一层的实验室,他则拎起蘑孤椅子,走向湖边。
“许久不见了,加加鼓。”他先是和老熟人打了一声招呼,又看向新来的二阶巫师,“您好。”
“您好。”对面的二阶巫师竟然也颔首回礼,“索尔巫师。”
索尔暗中打量着这位陌生的二阶巫师,他身上的巫师袍看起来更加繁复庄重,不是太像是斯塔特大陆当地的服装风格。
加加鼓连忙为索尔介绍,“索尔巫师,这位是二阶巫师,贾斯汀大人。他来找您,呃……呃……”
加加鼓欲言又止。
贾斯汀接过加加鼓的话,直接表明来意,“我想请您帮我治疗身上的伤势和污染。”
“我对清除污染有一些研究,但阁下毕竟是二阶巫师,我的手段和方法未必能满足您的需求。”
“还有就是我不是很擅长治疗伤势。我想您既然是二阶巫师,治疗巫术应该比我更擅长才是。”
半年没开张,索尔倒是想留下这位新患者。
只是要提前说明自己的实力,不能让对方期望太高,以免生意变敌意。
“您的能力我已经听加加鼓介绍过了,不过我的情况的确特殊。”
贾斯汀说到一半停下来,侧头看了一眼加加鼓。
“哈哈,两位大人先谈话,我去找霍普管家交接货物。”加加鼓十分识趣,自行离开,将空间留给索尔和贾斯汀。
在加加鼓离开后,贾斯汀慢慢摘下了他的金属面具。
这个人的脸,竟然是向内凹陷的!
原本应该高耸的鼻梁比眼窝还要深一些。就好像鼻梁整个被人削掉,然后又对着伤口狠狠砸了一锤子似的。
而在鼻子凹陷的最深处,有几抹黄绿色的斑痕。
“我来自奈弗来特大陆,五年前进入无主之地。准确地来说,我是逃进来的。”
贾斯汀声音平澹,眼神无波,就像是在诉说别人的经历。
“我是被裁决庭下了清除令的通缉犯。”
裁决庭,索尔听说过,但清除令……
他想到了那个用黑刃杀死两个巫师后又自尽的贾西姆巫师。
对方正是来自裁决庭。
看见索尔的眼神变化,贾斯汀便清楚对方听说过裁决庭这个名字。
“你不用担心为我治疗会惹怒裁决庭。他们不会进入无主之地,这也是我冒险进入这里的原因。”
贾西姆的话语信息量很大。
裁决庭不会进入无主之地。
为什么?
这里又没有屏障也没有关卡,就连巫师学徒和普通人都可以随意进出——只要他们没有遇到那些致死的危险。
看来这个地方被叫做无主之地,不只是因为它蕴藏的污染和可怕的规则,应该还有其他原因。
贾斯汀停顿片刻,留给索尔充足的思考时间,才继续开口。
“我在逃亡途中被裁决庭的裁决者击伤。一身金属固化防护几乎被毁。在我进入无主之地后,伤口又被这里的污染腐蚀。
这几年我想尽办法治疗伤势,抑制污染,但我的身体还是很快走到了极限,如果再没有办法解决,我恐怕活不过一年。”
不知是性格习惯还是已经绝望,在说到自己命不久矣的时候,贾斯汀依旧平静。
这倒是让索尔有些佩服他的气度。
没有几个人能在感受死亡缓慢降临时还能如此镇定。
“索尔巫师,你的名声已经在这一带传开,但是说实话,没有几个人敢过来找你治疗的。”
索尔摸着自己的下巴,很爽快地承认,“的确。”
“清除污染就是把自己的弱点暴露给其他人。一般人是不会来找你的。”
“没错。”索尔点头。
不过他做医师也只是一个掩护,找他的人若是太多了,也是个烦恼。
“但我不一样,能试的办法我基本都试过了,剩下的不是太过危险,就是根本没有途径。所以我来找你。这大概也是我最后的尝试了。”
索尔没有给予承诺,“可以先让我看看你的伤势和污染情况吗?”
“可以,不过我需要做一些防护。”贾斯汀说得坦然。
索尔表示同意。
于是,贾斯汀无声地念动咒语,在他脚下出现一片金晃晃的金属液体。
这种液体在两人脚下向四周延伸,形成一个正三角形后,又由每个边向斜上方生长,最终形成了一个封闭的正四面体。
索尔从头到尾都在观察贾斯汀施展巫术时的魔力波动。
他发现对方的施法的手法很厚重很平稳,但是在他的魔力波动中却又隐藏了一丝震颤与不安,就像大坝中的蚁穴一样令人担忧。
随后,索尔上前,准备查看贾斯汀的伤势,但后者却突然转身,坐在地上。
随后,他慢慢掀起了脑后的头皮。
撕扯胶带一般的刺耳声音响起。
索尔尽量让自己镇定一些,看起来更专业。
贾斯汀的后脑皮肤是经过巫术处理的假皮。而他的后脑一直到脖颈,全都是金属构成。
不是可莉那种泛着金属光泽的皮肤,而是真正的坚硬的、冷冰冰的金属。
但是这种原本应该平滑泛着光泽的金属上面,却有着厚厚一层的黄绿色杂质。
形状不规则,表面粗糙。
索尔抽出一根玻璃棒轻轻扫过,便看见有一些细碎落下来。
他连忙用培养皿接住。
“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我可以先对这些进行一点简单的测试实验吗?”
“当然。”贾斯汀抬手,指甲化作金属一般的锋利小刀,自行动手,给索尔削了一片带着杂质的金属表层下来。
索尔注意到,对方的金属后脑下面仍然是金属,不知是否还有传统的血肉存在。
这些新暴露在空气中的金属层是光滑又明亮的,但暴露在空气中几秒后,上面就开始产生一些暗澹的颜色,并很快向着熟悉的黄绿色转变。
表面也开始变得粗糙。
索尔对比着培养皿和对方头上新长出来的物质,从外表上看就是同一种。
“有些像是金属生锈了。”索尔说道。
贾斯汀将自己的头皮重新盖上去,随后站起身,但依旧背对着索尔。
“是的,我主修金属性巫术。你用生锈来形容其实很形象。我现在就是在快速地、不停地、反复地在生锈。而这种现象已经从最初的鼻子,蔓延到我的整个头颅。”
在背对着索尔时,贾斯汀的眼中才流露出稍许的脆弱。
但是当他转过身,眼中的那一点儿脆弱就被掩盖得严严实实。
索尔并没有再盯着贾斯汀看。
他已经开始低头研究培养皿中的物质特性。
他已经看出来,这个表面澹定平静的巫师,内心其实非常骄傲。
尽管他能勇敢地揭露自己身体上最脆弱的一面,却不肯为此露出一点点心理上的脆弱。
既如此,索尔自然要礼貌回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