束观拖着疲惫的身躯,出现在了丽兴纺纱厂的大门之外。
师傅的尸体,已经由师兄师姐们,先带回善已观了。
在那之前,束观和木尧,以及三木大石,苏颉山长有过一些交谈。
“师兄,能不能把师傅炼成尸傀?就像韩彪那样?”
束观首先问了木尧这个问题。
如果师傅能够活过来,束观觉得自己能够接受师傅成为任何一种“存在”。
而且看韩彪现在的状态,好像也是很不错的样子。
“师傅和韩彪的情况不同,老韩当时是体内还有一缕阳气,所以他能被炼制成行走于阴阳之间的尸傀。”
木尧悲伤地说道:
“但是师傅的体内,所有的生机都已经断绝了……”
束观拍了拍二师兄的肩膀,然后又去找了三木大师和苏颉山长。
他向他们请教了有没有办法复活李至霞。
不管是修为境界和经历见识,他们都要比二师兄高得多。
听了束观请教的事情之后,三木大师和苏颉对视了一眼,齐齐长叹了一声。
“束师侄,至霞兄的情况,基本已经没有复生的希望了。”
接着先是苏颉这么怅然说了一句。
三木大师也是点了点头道:
“若是放在数千年前,我们修行之人,却是有重生一说,像束师侄你们道门的兵解重修,我们佛门的轮回转世,甚至有些邪魔外道的夺舍,都算是一种重生的方式。”
“而你若是有大功绩于天地,天庭甚至可以直接命令地府,让你的魂魄重返你的肉身之内,这名为还阳。以前天庭中的很多神祇,都是这种情况。”
“但是所有的重生之法,都有一个前提,那就是你的魂魄还在。”
“可惜至霞真人……唉,他那即将真正成胎的元婴,都已经被彻底斩灭了,没有半丝魂魄留存,就算是在数千年前,上万年前,甚至是前几个元会时代,都恐怕没有办法复生了。”
“那个旭日国女子,下手实在太是狠辣,没有给至霞真人留任何机会。”
听了三木大师和苏颉山长的话之后,束观沉默了一会。
不过他没有灰心。
三木大师和苏颉山长说无法重生,不代表就真的无法重生。
束观依然很坚定地认为,这个世界上必然会有让师傅重生的方法,只不过自己还没有找到那种办法而已。
因为束观记得老瘸子说过一句话。
就是当初老瘸子求来那场雨之后说的。
“爷爷我从来没见过老天爷会把什么都逼绝了的事。”
那时候的束观,以为那只是一个闭塞山村中的小老头的美好愿望。
但是他现在自然已经很清楚,老瘸子说过的话,必然是对的。
特别是在他刚刚噼出了那样的一剑之后,对老瘸子的话就更加深信不疑。
不久之后,木尧等师兄们就准备带着师傅的尸身回善已观了。
束观跟他们道别。
“七师弟,你不一起先回去吗?”
“不,我不回去了。”
束观如此说了一句。
木尧也没有多想什么,只当束观还有其他事情要办。
只是在木尧转身准备离开时,束观却有唤住了他。
“二师兄。”
“怎么了?”
木尧回过头来。
束观的神情变得异常的庄重,缓缓开口说道:
“今天早上的时候,师傅让让我转告你一句话,那就是从今天开始,二师兄你就是善已观第二十二代观主了!”
……这句话,本来是想让师傅自己跟二十兄说的,但最终还是由自己转述了……
束观暗然地想着。
木尧的身躯勐然一震,他眼中露出了无比复杂的情绪,他凝视着束观,异常坚定地摇了摇头道:
“这件事,等七师弟你回观后,我们再商量。”
……
荣苗带着王大虎等桃源村民,从铁门内走了出来。
“束观,出什么事情了?”
荣苗神情严肃地迎了上来。
早上王大虎领着一村子的人来找她,说是束观安排他们来厂里暂避几天,把荣苗倒是吓了一大跳。
而在二话不说把桃源村的人都安排好之后,荣苗就一直等在厂中,担心束观担心了一整天。
当然,这一天其实发生了很多事情,她也看见了很多事情,只不过到了这个时候,她已经忘掉了最重要得那些事情而已。
“没事了。”
束观笑着荣苗说道。
只是他的笑容多多少少有些勉强之意,无非是不想让荣苗看见他那些悲伤的情绪罢了。
“大华,带大家回家吧。”
“我明天再来看你。”
接着束观又强笑了一下对荣苗说道。
今天晚上,他还有很多事情要做。
荣苗却是掩嘴轻笑了下道:
“明天我有事情,我爹明天来荆城了,我要去接他。”
束观“啊”了一声,呆了呆。
“还有后天你把事情安排一下,晚上陪我爹吃饭。”
荣苗则是继续若无其事般说道。
束观又是“啊”了一声,继续呆呆的点了点头。
……
和荣苗道别,让王大虎领着桃源村民们自己先回去,然后束观来到了郢城区。
按照姜元告诉他的地址,束观很快就找到了他藏走马门秘册的那处地方。
毕竟在荆城三镇中,他最熟悉的就是这郢城区了。
这是一栋两层的小楼,是姜云来到荆城后私下暗自买的,就位于钟楼大街之上,距离荆城市政府很近。
因为这里的治安是整个荆城最好的,平常姜云基本不会来这栋小楼,而为了放一些重要的东西,将房子买在这里自然放心一些。
束观进入了那栋门口落满灰尘的小楼,然后在二楼一个房间的柜子后面的墙壁上的暗格中,找到了他要找的东西。
走马门的道术传承秘册。
看来姜云其实也是很担心旭日国人算计他的,否则这么重要的东西却不敢随身携带,而是专门买了一栋房屋藏放。
走马门的道术传承秘册,一有六册,全都是一册册充满着古老岁月的气息的羊皮卷,封面上泛着微光,这些自然都不是普通的羊皮卷,而都是一些法器级别的羊皮卷。
否则以走马门足有万年之久的宗门历史,普通的羊皮卷或者纸册,又如何能够承载如此悠久的传承。
束观将那六册道术秘册一册册看过去,这六册秘册,分别是:
青囊经
金锁玉关经
走马探穴经
撼龙书
明镜书
玉尺倒杖书
风水堪舆之道,包罗万象,走马门传承万年,门中的各种风水术法更是繁杂如海,但是最最重要的却是这六册道术秘册,是走马门传承的根基。
束观将六册秘典,放回了原先的盒子中,然后又将那暗格里面的其他东西拿了出来。
这暗格中除了那放着六册传承秘典的木盒之外,还有一些其他东西。
分别是一块紫色的罗盘,一枚巴掌大的黑色八卦镜,一根寻龙尺,一个小风铃,还有一些同样是风水堪舆师常用的小物件。
这些也都是法器级的物品,特别是那块紫色的罗盘,更是一件法宝。
按照姜云当时的交待,这块紫色罗盘也是走马门前代祖师留下来的重宝,和那些传承秘册一起被他从明谨安那里偷出来的。
束观将所有的道术秘册还有那些风水师所用之物,全部打成了一包,然后离开了这里。
不久之后,他回到了江口。
不过束观依然没有回善已观,也没有回桃源村,而是又去了旭日国在江口的租界,悄然进了那个他曾经来过的小庭院。
束观觉得自己来这应该里看看,虽然他也不知道能发现什么,但是这个小庭院,或许是这两年来荆城发生的所有大事的源起之地。
而且那个源樱子还没有死,束观无比确定这一点。
虽然那位旭日国公主的肉身已经被自己斩为两半,但是她的元婴却逃进了那个黑“洞”中。
虽然束观也知道,一般情况下没有了肉身,元婴境强者的元婴无法独立存在多久。
但他觉得那个源樱子绝不会这么简单就真的死掉了,而且三木大师和苏颉山长不也说了嘛,只要元婴还在,总会有一些办法能让人复生。
所以束观也要来这旭日国领事馆内看看,看看能不能找到那个源樱子的行踪。
师傅的仇他可没这么容易就算了,除非那源樱子魂消魄散,否则就不算是给师傅真正报了仇!
束观走进了庭院之内。
庭院之内,没有任何人的身影,只有满院的飘零的樱花,池子内有几条死鱼浮在那里,光秃秃的樱花树下,放着矮几,榻榻米,小炉,茶壶,还有一本厚厚的书册。
束观走到了矮几之前,翻开了那本书册。
当书册内的第一行字,映入他的眼帘的时候,束观的神情就立马一变。
接着他迫不及待地翻看起了这本书册。
随着他一页一页地翻过去,他的神情也不断变幻着,时而愤怒,时而苍白,时而感叹,时而只觉荒谬异常。
对于黑龙会在荆城的阴谋,其实来这里之前,他已经事后推导出了大半,但是直到看到了这本纸册,才算是真正知道了整个阴谋的全貌。
看完整本纸册之后,束观盖上那一下本纸册,坐在黑暗中沉默了一会,消化了刚刚从纸册中看到的那些信息。
然后束观苦涩地摇了下头。
两年时间,荆城得修行者们,其实一直在被那个女子玩弄于股掌之间。
束观一直知道源樱子是一个心机深沉,手段狡诈的女人,但是直到看完这本纸册之后,才算是真正明白那个女人有多可怕。
这次她在荆城谋划的行动之所以会失败,绝不是她的谋划不够精妙,思虑不够周密,手段不够凌厉,而是因为出现自己这样一个不合常理的人。
这里的常理,不是凡人世界的常理,而是修行界的常理。
就算是在神话般的修行者世界中,他束观也是一个超级BUG般的存在,那个源樱子又怎么可能算的到他的出现,已经会对她的谋划带来怎么样无法预料的影响呢。
束观在矮几旁坐了一会之后,终于起身,不过他把那本纸册放到了自己的怀中。
以后自己肯定还要跟那个源樱子交手,而这本纸册就是了解那个女人最好的途径。
接着束观又在这个庭院中搜寻了一番,包括他上次进去过的那个卧室,在那个卧室里,他看到了一个和当初从大鸿米铺带回善已观的一模一样的青瓷抱月瓶。
看到这个瓶子之时,束观又是苦笑了一下,因为那应该是他第一次被源樱子戏耍吧。
不过在自了另一个青瓷抱月瓶之后,这里的这个瓶子其实也没有什么大用了。
束观在卧室中又搜索了一下,然后在那个他曾经打开过的保险柜中,找到了一封电报。
电报上的日期,是昨天收到的,电报上的内容只有一句话:
樱子,荆城事了之后,立即前往申城会合,帝国有新的任务。
电报之上并没有署名,配合电报中的那个称呼,应该是跟源樱子关系非常密切的人发来的电报。
申城吗?
束观默默将那封电报折好也放进了怀中。
接着他在另外的房间中有搜查了一遍,再没有发现其他有价值的东西。
然后束观又悄悄到了领事馆前方,却没有找到那个旭日国的领事中田刚夫。
此时天际已经开始微微发亮,主要是昨夜看那本纸册花了太多的时间。
束观想了一下,暂时离开了领事馆。
然后,他去往了秀水街。
他准备去老周那里吃个早点。
但吃早点不是重点,重要的事是他准备去找老周打听一个人。
束观要打听的,是今天在龟山山洞外,杀了源飞之介的那个神秘的元婴境强者。
至于为什么找老周这样一个秀水街上卖早点的普通人打听,自然是因为那个包子。
束观来到了秀水街的街头,从麻袋中取出了那个被吃了一半的包子。
这是一个芽菜肉馅包子。
这里要说一下的是,芽菜其实并不是一种蔬菜,而是取芥菜的嫩茎划成丝的一种腌制物。
在秀水街上,有很多家早点铺都售卖芽菜肉包。
至于味道,则是各有好坏。
而束观也很喜欢吃芽菜肉包,至于他觉得味道最好的,平常吃的最多的,也是老周家的芽菜肉包。
因为老周家的芽菜肉包,里面的芽菜切的足够细,自然比较容易入味,束观没有见过比老周家的芽菜切得更细的芽菜包了。
比如像现在他手中的这个芽菜肉包。
当时束观几乎是一眼就认出这个芽菜包肯定是老周家的芽菜包。
不要问他为什么知道,当你吃同一家的包子吃了两年之后,你绝对能一眼就分辨出这家包子和其他家包子的区别。
所以那个杀了猿飞之介的神秘元婴强者,在昨天去龟山的时候,在老周的店里买了一个包子。
至少有一个包子。
所以束观准备去问问老周,昨天有没有什么面生的客人来他店里买过东西。
不久之后,束观来到了老周的早点铺门前。
然后他微微怔了一下。
因为老周家早点铺的大门,此时紧紧地闭着。
束观抬腕看了下时间,已经早上七点多了,平常这个时候老周在就开门做生意了。
而此时门外也站着不少这里的老客,一个个在那里抱怨着,怎么今天老周还没开门。
束观凝神倾听了一下,发现店铺里面寂静无声,没有任何人。
老周住的那二楼,也没有人。
束观低头看了看自己手中的那半个包子,心头突然开始狂跳起来。
这个包子肯定是老周家的。
问题是它可能是别人买去的,另外还有一个刚才束观从来没去考虑过的可能性。
那就是吃这个包子的人,就是老周自己!
不会吧……
不会吧……
不会吧……
不会是老周吧……
束观的脑中出现了那个人畜无害,憨厚老实的微胖老人的容貌,怎么也无法把老周跟一个元婴境大能联系起来。
应该只是老周临时有什么事吧,再等等,或者老周等会就回来了。
束观如此安慰着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