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他冯去疾非要阻拦。
封王一事干系太大了。
“无妨,毕竟还没有发生,将来的事情谁知道,这也是以防万一之策。”嬴城摆了摆手道:“倘若陛下算无遗策,那西进之事顺其自然便好。”
“可倘若陛下真的遇险,只要能保证陛下安然无恙,封王之事也不是没有商量。”
“不过,在此之前,封王一事不得外传,以防不轨之人利用。”
嬴城警戒,封王的意义太大了,一旦传出去,乌氏苦即便是不想反,也会造反。
“诸位公卿还有什么意见,若无意见,那此事便这么定了,即可发动驴政之策,令镖行西进。”嬴城再次问道。
李斯,冯去疾,王贲相继摇头,算是赞成了嬴城的决策。
但沉吟许久,李斯忍不住的补充道:
“发动驴政之策来解陛下之危,老臣倒是赞成,但其中细节,还需要慎重思虑。”
“关中勋贵在三日内便能进入陇西,其余各郡的勋贵,一个月内也会陆续进入陇西。”
“而自驴政之策消息传出这一个多月来,各个勋贵战马并不齐全,老臣建议,可以让勋贵在陇西补充自发补充战马。”
“朝廷有朝廷的门路,勋贵有勋贵的门路,这是不同的,而乌氏苦若想造反,必须要拥有足够的战马。”
“不如就让各路勋贵们去陇西搅乱陇西局面。”
嬴城皱眉道:“如此,岂不是让乌氏部落察觉不对?”
李斯摇头道:“不然!”
“其实勋贵做事方式与朝廷做事方式有极大的不同,朝廷做事,并不是依靠亲族关系,即便是陌生之人,朝廷命令下达,官员就必须要执行。”
“但勋贵不同,勋贵做事,门户最为重要,依托亲族关系来维持稳定的交易,也就是监国早就强调的姻亲关系。”
“诸如西进之事购买战马,基本上没有哪个勋贵听到北地马场有数万马匹,就贸然前去购买,相反,勋贵们会先打听清楚北地马场的管事是谁,次要的主事是谁,总而言之,是要找到北地马场有权力贩卖战马之人。”
“而后,再确定这管事之人与自己所认识的亲近之人有何关系?”
“再通过这层关系去找北地马场的管事,如此,会极为妥当的购买到战马。”
“西进之事也是如此,勋贵会先找乌氏部落的关系,再去购买战马。”
“而乌氏部落,其实早就山头林立,这些马场主人与各个勋贵之间联络甚至要比朝廷要多。”
“除非乌氏苦知晓朝廷已经察觉其动作,若不然,只会认为这只是一场普通的交易。”
“尤其是,以勋贵的关系网,即便是战马已经被乌氏苦搜集到,也足以从乌氏苦手中挖出来一半,监国可别小瞧了勋贵的关系。”
“就算是铜墙铁壁,也会被勋贵挖出一条路出来。”
李斯说罢,便安静了下来,给众人思考的时间。
“这,是否对勋贵有点残忍了!”冯去疾犹豫了一下忍不住的道。
听来听去。
可以说此次勋贵是又出人又出力,事情真要是发展到最坏的情况。
那勋贵的损失可就大了。
“残忍,呵,驴政之策的利益有多大,众所周知,难道说那数千的镖行,勋贵们会做赔本的买卖不成?”李斯呵呵冷笑道:“既然已经做好了冒死的打算,那就要承受其风险。”
“若论算计,还的是李公啊!”王贲忍不住的笑道。
但听起来。
并不是什么好听的话。
李斯一笑而过,道:“全当是王将军的称赞了。”
嬴城认真思量,既然李斯说这没问题,那他也就认同没问题了,当即道:“既如此,那便让勋贵前往陇西自筹战马,而且不必提及,只需要让勋贵自己想办法,勋贵到了陇西便会自己想办法去筹集战马。”
“监国,既然此策已定,那不妨令其更加完善一点。”冯去疾笑吟吟的道:“所谓百密必有一疏,而这其中之一疏,便在军械之上。”
“目前军械并没有准备妥当,渭源的军械并不足以完全武装镖行人马,但是,既然定计,不妨谎称渭源军械堆积如山,就等着镖行人马前去领取。”
“自然,这样的消息,是不可能密不透风不被人知晓的,尤其是在渭源,乌氏苦若有察觉,便自会被迷惑。”
“恰恰这样的疏漏,符合朝廷的办事方式,让监国的计策,再无疏漏!”
嬴城点了点头,虽然冯去疾说的露骨了点。
但这的确倒是他忽略了。
朝廷对西进之事是非常重视的,不惜组建西征军,而乌氏苦若是知晓朝廷没有准备便发动西进,自然会生出疑虑。
而如果按照冯去疾所说操作。
这反而会让乌氏苦更加的放心。
只要熟悉官员的处事方式就知道,为了西进之事画饼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
如果朝廷哪天不画饼了,才是最大的问题。
尤其是。
西进之事本身就是一个画饼的事情。
“除此之外,督促河西郡守,加快牛羊马的交易事宜,并训斥河西郡守延误春耕,在朝廷政令合理的条件下,适当的做出假象,以此隐瞒朝廷已经知晓乌氏苦要谋反的事实。”
“那虎贲营呢,就干等在汧县,总归要做出一点应对才行啊!”
“剿匪吧,可以适当的进陇西,但绝不能深入,虎贲营不是驻守营,可以适当的越界,但深入,便会让乌氏苦警觉。”
“当然,虎贲营战斗力非凡,若是有小股匪徒逃窜进陇西,虎贲营也可以适当的派遣小队进行追击,只能是小队,尤其是西方道沿途,即便是有意外,也可以是提前肃清西方道,为西进之事做准备。”
“哎,也只能如此了,也不知道陛下如何想的,竟然想要安抚乌氏部落,就让乌氏部落反就是了,不需要调动其他力量,只需要虎贲营出征,一个月内,踏平乌氏部落。”
“乌氏部落早就不是百年前的全戎部落,而我大秦兵马更不是百年前的秦国。”
而关于乌氏部落的处置,很快在四人的商量之下定了下来。
李斯和冯去疾在处理这种事情上,可谓是得心应手。
嬴城只是提供了一个大的策略。
但两人你一言我一句,敲定了整个流程步骤。
发动驴政之策,勋贵的镖行西进!
让勋贵在陇西买马。
如遇意外,以封王救架。
同时,问责陇西郡守,全力督促牛羊马政,并抓紧落实春耕,彻查集体化农业。
在此基础上,进行一系列在朝廷没有察觉之下的动作。
总而言之。
明面上围绕西进展开一系列的政策调动。
暗地里,做好准备应对始皇帝遇险准备。
“咸阳湖之事所有的线索都断了,或者说,是毫无进展。”而就在商量完之后,李斯紧跟着生气的怒道:“老臣已经严厉督促云生调查。”
“但是,所有的线索到了三县区域的地头蛇,就全断了。”
“往下查,不是遇到阻碍,而是根本无从查起,几个地头蛇用刑之后,依旧死扛着不吐背后指使之人,只说是为了捕鱼,对李氏商行不满。”
“而那些被抓了的渔民,一个个什么都不知道,只是在渔老大的蛊惑下,才发动了火烧咸阳湖码头的事。”
“这不难理解,只是令老臣很恼火。”
“不要说这些个渔老大为了争咸阳湖渔业天天闹矛盾,单是这些人打架次数,都超不下百次了。”
“如果没有一个足够权势的人出现,绝不可能让这些渔老大和睦,统一在一起行动。”
整整十多天。
咸阳湖之事毫无进展。
可以说让他十分恼火。
但恼火归恼火,即便是他有怀疑目标,也不能直接去抓人。
到目前为止。
没有任何实际证据证明,伦候就是咸阳湖叛乱的背后谋划之人。
“此事继续调查!”嬴城点了点头,这件事李斯在奏折里面也有略微提及,可他没想到竟然如此复杂。
查了近十天,毫无进展。
而通常遇到这种桉子,基本上已经宣告死桉了。
时间跨度越长,证据就消失的越彻底。
“但我估计,查下去也没有什么结果,这样吧!”嬴城顿了顿,继续道:“分清楚主从犯,动手伤人者按律处置,至于那些被蛊惑之人,丢给教化司,教育一顿释放。”
闻言,李斯轻声一叹,道:“也只好如此处理了!”
嬴城又顿了顿,道:“不结桉,让廷尉司组建咸阳湖专桉组,专职调查此事!”
他明白。
咸阳湖之事必须要严惩才能给所有警告。
若是每一个勋贵都按照伦候那样弄,那天下就大乱了。
但是。
行使律法讲求一个证据。
若是没有证据,甚至连一丁点的指向性证据都没有,就把伦候给捉拿了,那今后栽赃陷害的事情会无比猖獗。
可以怀疑,甚至为了调查可以请伦候坐板凳。
但就是不能以这种方式定罪伦候。
同时。
咸阳湖一事牵连三县区域内上万户渔民。
可以说。
这个规模。
还真的就是不能定性为谋反叛乱。
法不责众,这并非一句玩笑话。
当初他下令捉拿所有人,是因为咸阳湖的事情必须快速平息下来。
但到审判的时候。
就需要酌情处理。
如此。
被抓捕入狱的人得到了警告,长了教训,又会对朝廷感恩戴德。
而所有观看的人,也会因此视为警示,不敢再犯。
而这就是主次,对主犯必须严惩,对从犯稍加宽恕,若是被蛊惑,就必须要从轻发落。
重要的并不是从众着从轻发落。
而是让所有人都懂法。
他敢保证。
若是让咸阳湖之事参与的渔民懂法,那至少,有九成的百姓,不会参与进去。
这就是为什么普法。
“老臣明白怎么处理了。”李斯点了点头。
并不是他不知道该怎么处理。
只是,需要有人来下这个政令。
这个人,天下只有两个人可以下,一个是始皇陛下,另一个便是现在的监国嬴城。
“峣武道的匪徒也清扫干净了。”王贲紧跟着道:“不过是一些山匪而已,只是以财物引诱,便追踪到了老巢,一把火全烧了。”
王贲说着一件微不足道的事情。
但是,难以想象。
那一把火,便是人间炼狱。
“如此,峣武道便安然无恙了,另外,还是要叮嘱驻守在上雒的辛胜将军,必须肃清峣武道匪徒,尤其是要反复肃清,对抢掠者给予严厉的打击。”
嬴城叮嘱。
峣武道是重中之重。
即便是按照冯去疾的阴谋,峣武道的盗匪也是要肃清的。
“末将遵命!”王贲点了点头。
不管其他。
只要是兵事之事,他只负责执行。
至于到底有什么意义,他不想去关心。
有时候知道和关心,是两回事。
“说到峣武道,峣武道的防水,防滚石,防塌方,少府倒是提了一个不错的建议。”
倒是冯去疾紧跟着道:“在峣武道两侧,修建路墙,只需要再拓宽靠山侧,然后以路墙相拦,便能有效的阻挡滚石,塌方之类的事情发生。”
“同时,对于积水路段,可以在两侧修建水渠,既然山水多,那便将沟渠修深,修宽,不让其流入路面便是。”
顿了顿,冯去疾又沉闷的道:“只不过,峣武道地处险要之地,想要完成,不是一般的费力!”
“按照少府估计,十万人力至少修一年。”
嬴城点了点头,道:“将此事交给内史冯世杰,让其督促峣武道巡路使李泽,少府只需要根据实际情况提供方法,至于具体的事情,让李泽想办法!”
“朝廷也不是什么都要去反复督办,此事在巡路使的职权范围之内,出了问题,找李泽便是了。”
嬴城想都没想的回道。
像这类事情。
根本不需要请示朝廷。
简而言之。
地方为政,如果路坏了,还要找朝堂问策,这本就是地方官员的无能。
当然。
朝廷的作用,更多的是做好监督工作。
比如。
峣武道指挥使李泽缺钱了,增设了关税,还要对峣武道收费。
那这个时候,朝廷若是一无所知,那就是朝廷的失职,是整个朝堂官员的无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