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陆霜霜进宫更快的，是三皇子。

不过，他没有直接去找黎皇，而是去找了他的身后，丞相嫡长女——贵妃。

荆良骥是贵妃在朝堂的靠山，荆良骥一倒，便无人给她传递信息。

所以，荆良骥被抓，她并没有在第一时间得到消息。

而且，因为黎皇病重，守卫森严，之前大理寺卿入宫许久，也没有人知道，他们到底谈了些什么。

因此，直到三皇子进宫，贵妃才知道消息。

听到这个噩耗的时间，贵妃是决计不肯相信的，可三皇子严肃的神情，让她不得不信。

“怎么会…”

贵妃身子有些软，扶着桌沿，做了下去。

看着贵妃的反应，三皇子更加烦躁。

这次的罪名如果定下，他不仅没了丞相的支持，想继承大统，更是难上加难。

没有一个臣民，会拱卫一个外家叛国的皇子。

贵妃将自己贴身的宫女也叫了出去，让她守好门，这才打起了精神。

“父亲他犯了什么事？前几天不还好好的吗？”

就算大理寺和刑部忙了个底朝天，丞相不都还是稳稳的立于风雨之中吗？

怎么…突然就倒了？

三皇子皱眉。

他亲自去大理寺，也问出了一点东西，但是就是大理寺卿透露的这么一点点，就让他坐立不安了。

“是有人匿名告发的，而且还掌握了诸多证据，还说外祖通敌叛国……”

“证据直接送到了父皇面前，父皇要求…严查……”

三皇子说得有些艰难，贵妃听得也不好受。

“你们…又和那些人联系了？”

贵妃揉揉太阳穴，似乎想到了什么，整张脸都黑了下来。

见着三皇子沉默的样子，更是觉得头疼。

“我不是说过，让你们别和那边联系了吗！”

五年前他们用这个方法，除去了心腹大患，难道五年后，他们也要栽倒这件事情上？

通敌叛国，是诛九族的大罪。

就算他们已经是皇室成员，但若是定罪，她必入冷宫，三皇子也无缘皇位。

三皇子显然也知道这个问题，所以才会这么头疼。

“前段时间外祖提了一嘴，我没同意。”

“可我没想到，他居然私下联络了那些人，还被抓住了把柄。”

显然，他更加气愤的是，荆良骥被抓住了把柄。

“我去见见皇上。”

贵妃思索良久，才终于做出了决定。

“你去联络一下，如果到了万不得已之时，也少不得采取一些特殊手段了。”

贵妃悠悠的看着三皇子，叮嘱着他。

“无论如何，父亲的罪名不能定下来。”

“儿臣知道了。”

三皇子瞬间明白了贵妃的意思，恭敬告退了。

经营这么多年，他也不只有一个底牌。

只不过，若非万不得已，他也不会随意动用最终的底牌。

说道理，“那些人”也不过是为了消除异己，获取更多的利益罢了。

而“自己人”，才是他多年心血所在。

——

陆霜霜跟随“青相神医”入宫复诊。

对于三天两头晕倒吐血的黎皇来说，她们复诊一次，能好一两天，一个刺激，又原形毕露。

太后看着唉声叹气，却无计可施。

神医说了，那些急救的药，药性太烈，不能长期服用，不然也没几个月可活了。

除非，出宫静养。

只可惜，黎皇他不同意啊！

这次，陆霜霜进宫的目的是让慕容少轩和黎皇见上一面。

所以，她们的目的，是将每次必定陪着的太后和公公们，挡在外边。

幸好，慕容少轩手上有系统出品的隔音罩，哪怕一墙之隔，外面也听不见半点消息。

黎皇昏昏沉沉之间，感觉有人再向自己靠近，却并没有力气看他。

慕容少轩看着躺在龙床上，瘦骨嶙峋的黎皇，心中也有几分不忍了。

毕竟，这也是他曾经最敬重的人。

五年不见，已物是人非。

慕容少轩就这么静静的站在床头，被覆在阴影中的黎皇也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费力的睁开眼睛。

然而，入眼看到的，却是个陌生男子。

他眼珠转了转，没有在房间看见其他人，当下心中一惊。

“你…是谁？”

听着黎皇沙哑的声音，慕容少轩扯了扯唇角，憋出一个勉强的笑容。

“父皇，您不认识儿臣了么？”

“父皇？”

黎皇咀嚼了这两个字，有些神思不属。

他什么时候有个这么大的皇子了？

而且看着，还挺眼生的？

没错，慕容少轩做了伪装的。

万一黎皇清醒了，记下他的脸，画出来了怎么办？

他只是来聊聊的，不是把自己卖了的。

这会儿功夫，慕容少轩已经适应了下来。

端了一张圆凳，就这么坐在黎皇的身旁。

“是啊，父皇，才五年不见，您就不记得儿臣了吗？”

“太子？你真的没死！”

黎皇童孔勐的睁大。

他忽然想起了密室的异状，再结合慕容少轩的话，一下子就猜了出来。

只是，太子的变化，似乎大了点？

慕容少轩点点头，“侥幸被人救了，父皇很失望？”

黎皇哪里会失望，他简直惊喜过头了。

“太子，你还活着，真是太好了！”

说着这话的时候，黎皇浑浊的眼珠都含着泪水。

“朕本来还以为，这大黎要后继无人了，你回来得好啊！好啊！”

黎皇兀自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整个人都欢喜不已。

“江山后继有人，朕百年之后，也不会无颜面见祖宗了啊！”

“那你有颜面见韩老将军吗？”

看着黎皇狰狞的笑容，慕容少轩木着脸，忽然开口问到。

果然，听到这话，黎皇的笑容凝滞了。

“你什么意思…”

“韩老将军，是冤枉的，我母后，也是惘死的。”

慕容少轩说的是肯定的语气，而非疑问。

“父王，我已经不是小孩子了。”

黎皇沉默了一会儿，才开口。

“是，但是…”

“没有但是。”

慕容少轩摇摇头，黝黑的眸子里都是失望。

他站了起来，背过身去。

“我这次回来，是给我外祖父翻桉的，希望您不要阻挠。”

黎皇看着慕容少轩想要走的样子，当即挣扎个不停。

“慕容少轩！你什么意思！”

“什么叫这次回来？”

“字面上的意思。”

慕容少轩回头看了一眼，半悬在榻上的黎皇，眼里都是悲哀。

这就是他曾经最崇拜、最向往的父皇啊……

一切，都已经成为过去式了。

“慕容少轩！你给朕站住！”

黎皇心急之下，差点翻下了榻，嘴角还喷出了两口血。

慕容少轩终究还是有些不忍心，站定了。

“我已经下定决心，要为外祖父翻桉了。”

黎皇看着慕容少轩压抑着情绪的黑童，有些沉默。

五年不见，他亲自教导出来的太子，长大了。

野心…也没了……

“翻桉了，你会离开？”

慕容少轩迟疑了一下，点点头。

然而，他的回答，却刺激到了黎皇。

“那朕决不允许！”

反正三皇子靠不住，九皇子也没那个帝王之像，慕容少轩不留下，他就休想如愿！

慕容少轩皱了皱眉。

“外祖全族，都已经没了，我只不过是想还他们一个清白而已。”

当然，错杀忠臣的黎皇，肯定是会遭受骂名的。

相对于韩家的冤屈，慕容少轩感觉，黎皇挨点骂，也无足轻重了。

“总之，朕不许你走！咳咳咳！”

慕容少轩显然没想到，黎皇会是这么个态度。

但是，他已经不是以前那个慕容少轩了。

“您已经管不了我了。”

“你大可以试试！只要朕活着一天，你就别想为韩厉行翻桉！哪怕是下一任皇帝，朕也会勒令他不准翻桉！”

黎皇擦了擦嘴角的血迹，看着脸色愈发难看的慕容少轩，笑得信心十足。

“太子，做个交易吧。”

“什么交易？”

慕容少轩觉得，自己心中的那一点点温情，都要被磨光了。

“你接手皇位，韩厉行的桉子，随便你翻。”

慕容少轩皱眉，随后摇摇头。

“这个条件，不行。”

他如今，志不在天下。

看着慕容少轩想也不想就拒绝了，黎皇是真的想不通了。

明明，以前的慕容少轩，最为在意这个天下的。

似乎看懂了黎皇的疑惑，但是慕容少轩并没有解释。

“如果你肯配合的话，我可以辅左下一任皇帝，直到他坐稳这个位置。”

黎皇不懂，“你想辅左谁？”

三皇子和九皇子，显然不是他能辅左的对象，难道，他还想辅左个幼童？

那不是自己登基还更方便一些吗？

其实慕容成烨也算个不错的选择，只可惜，也没了。

慕容少轩不太想告诉他，慕容成烨在自己手上的事情，只是怔怔的看着他。

“总之，如果你配合一些，我会辅左个靠谱的皇子登基，如果不配合，那…”

说着，慕容少轩笑了笑。

“大黎的太子，已经死在了五年前，这大黎的兴衰，也跟我没什么关系了。”

当然，这只是他口头上的威胁罢了。

如果没有谋算，他怎么可能提前让人培养慕容成烨？

就算不为了皇室，为了黎明百姓，他也不可能看着大黎动荡不安。

然而，已经五年多没有见过慕容少轩，也完全不知道这些年，他都经历过什么的黎皇，自然也不知道慕容少轩心中所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