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呜嗡】汽车发动机在寂静的夜里发出沉闷的运转声，余温加热的空气顺着管道驱散了车内的寒意。
“嗯，还有四个小时就到下一班。听说发生了什么很奇怪的事啊，上头要我们来这个医院看守。”
“谁清楚呢，听说连警护课的人都出来了。大概是要保护证人吧，可要是鬼龙院的话，咱们也就是走个过场吧。”
两人闲聊间空地上一阵打着旋的风飘忽而过，在月光被云层遮盖之时，一道黑影垫步轻松跃过三米高的金属栅栏，进入了医院内。
【咔】“呀嘞呀嘞，有独立供电和新的供水管道嘛。想要动点手脚还没太好的办法，罢了，反正也只是...‘探望’一下。哦，有人来了。”
在供电室试图故技重施的转介鬼发现根本没有最上层的电闸，立刻关上门转身藏进阴影中。
“奇怪，刚刚明明听到了点声音的啊，这种地方也会有老鼠吗？”
医院内巡逻的警察挠挠头，晃动两下手电便离开了这里。
------
“身份没问题，不过你们来得可真‘及时’啊。”被指派来看守医院的警察挪揄道。
在核对过身份信息后，我们一行四人总算是进到了医院里。进电梯时苍介说他守在外面就可以了，丽在来之前却表示要回家宅与揃核实损失情况。
这件事本该是第一执事黑井户泷司做的，但现在他既然在医院，那也不好再说什么了。
所有的窗户都在上次的激斗后重新安装上了新的防护隔扇，必要时就能封锁起来。好吧，可能对付自己人的效果会更好一些。
静谧的走廊上方只有几盏灯开启着，没被光线照射到的地方都被黑暗所占据。轻薄却密实的帘布将玻璃窗遮掩起来，不透一丝缝隙。
“几位，以罗晓大人的情况现在你们不能进去。”
在房门的右侧忽的亮出一双阴晦的圆眼，配合那低沉的男声，让人不由自主的将身体紧绷起来。
不能，还是你要刁难我？
黑井户泷司无视掉真矢那锐利到能杀人的目光，抄起双手杵在房门边，看样子是不会让我们过去了。
“你们是为了泊濑的事来的吧？”
正当急不可耐的真矢揪住他衣领子准备动手时，罗晓的声音从房间内传出。.
“罗晓大人，哥哥他...”
“石村家的后辈这么没教养吗？”黑井户泷司一把拍开真矢的手打断道。
我将他们两人拉开，给后者使了个眼色示意别着急。
【呼】深吸一口气，将心中的焦虑平抑下去。再次睁开双眸，正视向身前那扇紧闭的门。
“即使真的不在乎，可是连一丁点的援手也不愿意施与吗？”
“这就是全部的问题吗？现在的情况你很清楚，没必要为了一个所谓的熟人进行一场收不回成本的斗争，答案是......不会。”
冰冷，如同一台精密计算的机器般不带情感。
【磕咔】空闲的左掌捏拢握紧，指节因为用力过猛而泛白。
“罗晓...大人...”真矢虽然做好了心理准备，但在这无情的拒绝之后也几乎没有站稳。
“那么，就请回吧。”黑井户泷司带着点小得意般说道。
拍拍真矢的肩膀，我俩转身离去。影子在灯光的间隙中被隔断，有一半被身后的黑暗吞没。
求不到人，就自己想办法。东京的局势越发复杂，如果明史那儿也不行的话就准备单干吧。
泊濑，我一定会...把你救回来！
“唔呼...呜呜...妈...妈...唔唔！”
一直很安静的皐月突然不安的晃动起小手，努力的想要从我怀里挣脱出去。
发生什么了？罗晓又遇到什么危险了吗？可是...
就算知道她强大无比，我也不敢再多想，立马回身向尽头的病房冲去。
见我们去而复返，黑井户泷司甩开膀子打算阻拦，但被急火中烧的真矢强行撞开。
【吱呀】并没有预料中的阻力，门似乎根本没有关上。在抓住把手的同时，罗晓的声音再度响起。
“即便是如此不满，也依然选择要回来吗？是心里还有着一丝侥幸，认为这样就会得到帮助？”
“......不是，只是皐月很担心。”
“什么时候你能坦诚些，或许我们还有得聊。”
“够了！”
【嘭】没由来的愤怒让我猛地一脚踹开虚掩的门，映入眼帘的却只有......无。
皐月偏着小脑袋疑惑自己明明听见了妈妈的声音，却看不见她人在哪儿。
偌大的房间内哪有罗晓的身影，在干净整洁的被褥上躺着小小的人偶，象征着她的那一个。
它怀里抱着台精致的录音机，一切都是按照设定好的流程来播放的。
我...说什么做什么...自始至终...都在...她的预料之中...
“你果然还是推开了门，再重复一千遍，也不会有任何改变...滋滋...滋滋...”
两只纽扣做成的眼睛呆望着我，红线勾勒出的圆弧笑容是何其刺眼。
我关掉了录音机，无力的躺倒在这曾经她睡下的床褥。皐月见人偶的嘴角忽然动了动，将小脑袋里的疑虑丢掉开始玩耍起来。
真矢和黑井户架在一起开始互殴，我没有去制止，或许让他们发泄一下心中沸腾的火焰才是更好的选择。
噼里啪啦的破碎声没有人注意到微微掀开的窗户闭合上了，小黑皱起眉却又放缓下去。
扭打的二人滚进房间撞倒了盆栽，花瓣和泥土散落的到处都是，占据上风的那人却更像是失败者。
“呵呵哈哈，总一郎。罗晓大人早就知道你会这么做，所以故意让我在这里妨碍你。”黑井户泷司任由真矢掐住脖颈，他摊开双手解释道。
“那她在哪儿，又为什么要这样做？说啊...说啊！”
几经戏弄的真矢甚至在提到罗晓时不再带上敬语。手臂与额头上青筋暴起，近乎要至身下的中年人于死地。
“咳咳...既然能骗过你们，自然也能骗过暗地里的那些鼠辈。咳咳...从一开始，就是...唔呃...”
黑井户泷司的气息愈发紊乱，胖脸憋成了紫红色。眼见要问不出话，真矢才恍然大悟，自疯魔般的状态中清醒过来。
在呼哧的喘气声中他松开了紧握的双手，转头望向我，希望能得到答案。
可我又能怎么向他说，说女人的心思永远都猜不透
？
楼下两名警察在漆黑的草丛里随意探照着，全然没有发现在头顶十几米的窗沿下吊悬着一抹黑影。
【呼】“聪明人不会在一个地方栽两次跟头，是这样吗？”转介鬼自言自语道。
在巡逻的人离去后，她纵身一跃如飘落的枯叶般缓缓降至树顶，在窸窸窣窣的刮擦声里隐没进黑夜中。
------
鬼龙院家宅，大厅。
所有因为闯入者造成的破坏已被修复，在记录了其他人的‘不在场’证明以及进行了调查后，警察们便在奈奈子的转告下离开了这里。
【踢嗒】外出的仆人们已经回到家宅，他们分列在两侧勾下头静待着主人的命令。
“今晚的派对过得满意吗？诸位的演技相当棒啊，不然计划也不会顺利实施。”
“是，托了您的福，大家都很开心。目标的位置已经找到，我们需要做什么吗？”
理奈起身将一份线条清晰精密的图纸递给了罗晓，她之前并没有与其他同伴一起参加聚餐。见后者接过手未作答复，迅速地从正门离开了。
聚集了几十人的大厅安静异常，只有高跟鞋的磕碰声渐行渐远。罗晓摊开掌心，见那缕细微的红线抽动起来，嘴角便扬起了不易察觉的微笑。
【咔】侧厅尽头的木门无风自开，揃已在内里等候多时。
“客人们手脚蛮利索，那东西让他们拿走了？”
“嗯，如您预料的那般。总一郎大人带回的药剂被放置在暗室里，实验室的大门也故意切断掉电力无法开启。”
过道里那些精美的画像被全部撕扯了下来，里面的华美服饰皆被不知名的器械裁剪掉一部分显得破烂不堪。
而那个隐藏在过道中的暗间也被‘破解’开了，存储柜里的凹槽如今也空无一物。
罗晓并不在意这些损失，她已经拿到她想要的了。毕竟，要是连饵料都舍不得，又怎么会有鱼儿咬钩呢。
“呵额...呼呼...我来迟了。您没事吧？”丽一路小跑着冲进了过道里。
“凤凰丸，女孩子要是被汗水打湿了可就不好看了，先歇口气再说吧。”
罗晓从揃手里接过毛巾，捏起一角温柔的将丽额头上的汗水擦去，又理清凌乱的发梢。
“总一郎大人他...”
“拒绝了你，然后打算自己一个人去应付麻烦对吧。他总是希望自己揽下一切，可实际上...”
“诶，您知道了吗？”
“要是同意了你也不会急匆匆的跑回来找我不是吗？已经很晚了，去睡觉吧。”
听到她这么说丽点点头，小脸也变得黯然起来。罗晓倒是没什么反应，将毛巾交给揃示意他们两人离开。
【咚】随着门重新紧闭，天花板上昏黄的灯光也熄灭了。但黑暗对她毫无影响，或者说，她很喜欢这种静谧的感觉。
【呲咔】丝线绞紧收束，伴着骨头与肌肉被勒的咔咔作响。细微的呜咽声忽高忽低，似乎是人类的呼救声。
合金门前的天使雕像又一次变换了姿势，它们双手环拢如同在拥抱一般。
石制羽翼下则挂着人形的茧，黑红色的光芒规律性的在其表面流淌，不停蠕动像是在吸食着什么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