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来越多激烈的情绪交织在一起,脑海里的那层枷锁似乎也开始松动。
但是,这并非我期望的。我只是想要...帮助他。
聪明人从来不打没准备的仗,石村氏在东京虽不算大家族,但也算小有名气。
在现在混乱尚未完全止息的时间,想要最快的了解他们那儿发生了什么,当然是找...
向来接起我电话从不迟的奈奈子,过了几十秒才按下接听键。
“喂,能否帮我查件事,最近一段时间石村家的其他人有什么不正常的动作吗?”
【呲啦】“...对不起,缠...这边可能暂时帮不上忙了。”
电话那头的女声低沉着,背景音里还有隐约的催促声。
“你那里出问题了,我能帮...”
“爸爸他...因为东京都和岛上的事现在被问责了,现在警署这边也...”
【嘟嘟】没得奈奈子说完,随即通讯便被强制挂断了。
该死,居然忘记了。作为名义上的警视厅厅长,出了这么大的事,丸刚先生当然会被那群家伙推出来顶罪。
恐怕也是算计好的,没能在罗晓和我身上占到便宜,也要借机削弱我们的力量。
“笨蛋,你便宜老婆接手了石村的家业,她那儿会没有信息吗?退一步想,去问问你身边这个不就成了?”
猫咪装得像是个旁观棋局的清者,但它所说我怎么没想。与罗晓接触越多马脚越大,可眼下之计只能照此而行了。
而泊濑...倒不是不信任他,只是心态不稳容易因主观因素而出纰漏,况且谁清楚敌人是否把这一步也算进去了呢。
在此之前,找个地方过夜制定计划商量对策,同时调整状态。现在他这幅样子就敢去,怕是我们两个就直接白给了。
......
开始慢慢滑落西境的四点垂阳,将所剩不多的一缕暖光泼洒过来,又在华丽的连体透窗下折射出交错光斑。
辉煌大气的中厅回响着优美的奏乐之声,佣人们在回廊两侧侍立成列,尽头处三重叠台上的是一架价值不菲的古典钢琴。
(谁人愿为他黯然神伤,谁人愿为他牵肚挂肠。)
(被心壁所隔开的我们,能否再互相倾诉苦殇。)
清亮的男声伴着节拍轻声吟唱,忘我的闭眼陶醉在弹奏之中,可他似乎并不是这间豪宅的主人。
但没人上前制止或者打扰,他们专心致志地聆听着。在这似是抒情释伤的琴声里,连多余的呼吸声响都是一种亵渎。
【嗒】不合时宜的杂音出现,但那本具有压迫性的鞋跟落地声,也因这悦耳之乐而放轻了。
“不错的闲情逸致呢,重音。”
“啊,只是一时技痒罢了,把这么好的伙计放着不用蒙尘,可是暴殄天物呢。同时,石村家的资产也已经无风险的处理完毕了。”
往日里透着威严的女声此刻平易近人,在鞠躬弯腰的哗啦齐响中,真正的主人来到了。
“如此一来,后续的工作也得以展开了。但是要提防背后的小鬼们捣乱呢,也交给你一并吗?”
“啧,‘彼岸’那边还没锁定到车,妳的小女仆可都开始摸敌人的底子了,意图简直明显得就像胸口的土灰。”
蛇崩重音从全身心的投入中收回意识,俊俏脸庞上挂着心知肚明的笑容,毫不掩饰地显出揶揄之色。
罗晓听言挑了挑眉,知道他别有所指。倒也没生气,方才想起被女儿玩耍时沾染的泥土弄脏了衣服。
“什么时候你学着也揣摩我的心思了,男人都是会善变得?”
“当然...不是,女人们的心可比一整本新乐谱还难琢磨,这些事也是内人所教啊。”
说到内人时,重音那有些调侃意味的笑也转为了一本正经的抿嘴。
罗晓也想起了那一日从地下会议室逃出时,其怀中抱紧的女子,接着联想到最近他总说自己
带孩子没空。
思量着目光也斜移,透过水晶玻璃变得亦真亦幻的花园里,某个小小身影正独自玩耍着。
“没记错的话,你的女儿跟臯月应该都同是一月上旬生的吧?都还没告知名字,弄得神神秘秘。”
交谈中,轻快的乐声也转变为开始充满了父母对于子嗣期望的沉重感。
“嗯...是啊,算起来这孩子还得叫臯月一声姐姐呢。
取名为...乃音,蛇崩乃音,希望以后能是个如和声般幸福的孩子吧,极道上的事不能牵扯进生活啊。”
重音明白自己一直都在撒谎,每天由妻子打理得光鲜亮丽,高兴地与她和孩子道别。
身份表面是从音乐家变成了喜好歌曲的经商之人,实际上却是见不得光的极道墨者。
但这一切都是值得的,只要能为她们争取到更美好的明天,不再让悲剧重演。
无言之中,重音起身而立离开了方凳,绅士地半鞠躬让出钢琴,示意它的主人来展示才华。
罗晓未有拒绝之意,怀念地轻抚过黑白相间的琴键,细嫩修长的手指熟练点出一谱陌生的乐章。
“啊,鬼龙院答应的事情与应允的诺言,一定会实现。这几年麻烦你了呢,重音君。”
“感谢的话就免了,最近这几个月背地里找他的人可有点多呢。嘴上说不管不问,实际上关于他的事没谁比你更关心啊。”
【噔】随着用力一按,缓和的乐声陡然间急转直上进入了高潮,与前者的忘我相比,罗晓面容如无波之水。
只是那略带生涩却又无所差错的飞舞指尖,证明了往日她于此处,投入的那份刻苦与遭遇到的突然变故。
白键按下,银发微颤而虹光略现。黑键按下,目光深沉而忆回思远。
无数的往昔于眼前飞掠而过,那些被舍弃的记忆片段只留下一片空白,让这本就不完整的故事变得愈发空洞。
“是吗,或许...我忘了。”
得不出结果的她结束了寻找,此曲精彩的部分也全部结束。
“忘了也没关系,能在一起,又有什么困难跨不过去呢。”
【嗡】最后的休止符从琴弦间跳出,乐谱奏到了尽头,悦耳之音也就此而止。
皱起的眉头如无法按下的白键,罗晓摆手示意所有人离开,有着近乎无尽精力的她突然觉得疲乏起来。
“结束了吗?妳啊,哼哼。即使是计划的一部分,可又想要帮他又不愿被知道,到头来苦的是自己。
这可不是人所知的罗晓啊,倒像是...”
重音没有把话说完,在下人面前点主人的过错,双方哪怕是朋友也算十足的冒犯了。
不再作停留便来到屋外,由暗到明让他微眯起眼,细赏着这阳光下永恒绽放的瑰丽色彩与迷幻之香。
【唰】繁密如天上诸多星辰的无名花丛里,玲珑可爱的小人儿蹲坐着,臯月不知何时又到外边来了。
她小手翻动着寻找漂亮的细嫩骨朵,终于编织出一圈尺寸合适的花环,颤颤巍巍的套在那纯白的人偶上。
“这是...爸爸给...妈妈...的花...”
喃喃低语间,翩翩而舞的黑红之蝶,落在这投入认真的小脑袋上,又轻巧地滑跃至鼻尖。
臯月笑咯咯的缩着肩,眼眶里一湾明池倒映出蝶之美。粉带来的痒意让她喷嚏欲出,可又强忍住不想让它离开。
揃如三角架般岿然不动的臂弯里,毛巾已裹住不少花蕊散出的思念。他安静地等待,沉默着让美景不逝,一如既往。
“要是那孩子也像这样,呼,那就真的人生无憾啊。哎呀,也该回家了,眨眼就到下班的点咯。”
瞧了眼手表,重音调笑着道别离开了。他轻松自在地漫步在花园里,挑了几朵这个时节未有的纯洁百合准备带回家。
骤然安静下来的偏厅只余下罗晓一人,她闭眸仰靠在椅背上平稳呼吸,似是在无声的静谧里恢复着。
那只奇异蝴蝶悄然划过窗檐缝隙,不带起丝毫响动地朝一无所知的女人飞去。
【嗡】轻柔的低音如屋外那和煦暖风拂面,但半空中泛起的微澜瞬间就将脆弱的美丽湮灭。
可死亡并不意味着终结。
【喀拉】凋零坠地的蝶化为齑粉,不过半指的细弱躯干汇集成活体丝线,攀附着在罗晓的手腕处重新凝结。
在成形之后,两者的精神信号便完成了同步。
“汝...为何...中断...链接...”
维西塔斯不能完整叙述的语气充斥着不满。
“能够让产物短暂脱离依附了,你已经开始试图愈合一百年...不,四百年前的伤势了吧?
哼,急切导致缝出现那么大的问题,居然还质问我?!”
【噔】琴键盖重重压下,突兀的激音强似怒海波涛,叠台周围的瓷器与贵重装饰品轰然破裂!
却如此恰到好处,贴身的蝶与面前数步之遥的落地华窗毫无损伤。
“即便你把他完全吃掉又怎么样?过往那么多的记忆,你又为我提供了几分帮助?”
那赤瞳如火,罗晓瞪向手背处的黑蝶,强大的压迫让这小小造物的外表如怪形般扭曲不定。
“时间...急迫...代价...必须...”
但维西塔斯依旧不紧不慢的说着,即便这女人再怎么大动肝火,也奈何不了它。
同样明白的罗晓也收敛了气息,深深吸入顺着风飘来的沁心花香。
“呼,无所谓。既然你没法直接取胜,倒不如让我们看看他能走到何种境地吧。计划偏差而走错的棋子,或许有意外之喜...”
急匆匆的踩踏和喘气声由远及近,一群前来打扫收拾的佣人们里夹着个不合群的家伙。
肥胖的中年人将脚步刹在光与暗的交界处,整理好有些狼狈的模样不再前进。
“嗯哼,实验结束了?今天我只想听见好消息,希望你带来的也是。”
听见此言的黑井户泷司全身肥肉都跟着颤了颤,本就不大的眼睛越发微缩。
“十分...万分抱歉,罗晓大人。关于高阶服装的再提升实验完全失败了,即便是用总一郎给定的数据,也没法...”
他整个人俯跪在地,没敢继续说下去。
“果然如此啊,残缺的必须被完善...隐藏的必须被揭露。”
黑井户泷司也不知罗晓这话到底是跟自己说的,还是在对准手臂自言自语。
她回看着这呆在家宅中多年的钢琴,温柔抚摸过刚刚磕碰的地方后,便走进回廊那阳光无法触及的阴影中去。
------
【嘀】“今天是美利坚总统布什对日本访问的第二天,正与首相一同前往麦奈高尔夫球场。
二人在此处进行短暂的休闲活动,并且就两国跨洲际企业的合作问题进行深入交流。”
“顶尖大新闻,凭空出现在东京湾中的新岛屿原来已有归属,那就是服装界新霸主的REVOCS社!
据其CEO鬼龙院罗晓女士所称,这座岛将完全用于安排受灾民众居住问题。何等的善良啊,大家去多多支持吧!”
屏幕里的女记者正引导摄像师拍摄远处的场景,周围人潮涌动,叽叽喳喳的声音活像围拢了一大群麻雀。
我关掉了电视机,无论国家媒体还是私人小报只字未提昨天发生的事。
仅仅只是用含糊不清的几分钟致歉一笔带过,真是在犯什么浑啊,靠本就不实获取情报未免也太蠢了。
可是...无论如何都得做。
泊濑瘫在床上,无神双目里充斥着吊灯发出的苍白冷光。要不是强制用齐杰拉把他放晕,恐怕得从昨晚看到今天早上。
“你大可在这里发上一整天的呆,但离去的人却不一定会回来,假如...你什么都不去做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