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个暴雪的夜晚里,某个偏僻的小村庄中,一个带着神之祝福的婴儿降生于这个小木屋内。云雾散开,让月光为他指引,百鸟鸣叫,一齐恭贺他的诞生。她本是命中注定的勇者,为世界带来光明的人。
……
男人和他的朋友在屋外焦急的等待着,他的妻子临产了,今夜他将成为一个父亲,喜悦让这寒风刺骨的一夜变得温暖少许。
村中的几名妇女在屋里头陪着妻子接生,她们忙碌的在里面逛来逛去,而妻子疼痛难忍的哀叫声,让男人的心不由得一松一紧,深怕会出什么差错。
许久,他们听到了婴儿的啼哭声,那宛如春天的喜报。
“是男孩还是女孩?”
男人紧抓着自己的帽子,推开门。他的朋友们也往里探着头,想看看新生儿手舞足蹈的样子,但里面的景象却吓坏了他们。
“我的神啊!”
屋内一片死寂,妇女们瘫倒在地上,面无表情,深凹的眼窝发黑,失去了灵魂。婴儿躺在母亲的怀里,大声啼哭着,母亲已经闭上了双目。
没人恭贺她的诞生,更没有人会上去拥抱她。所有人都睁大了眼,看着这个可怕的婴儿。后面的人互相推撞着,愣是没有人敢进去。
“你这个魔鬼!”
男子举着劈柴的斧头冲进去,谁都没拽住他,眼睁睁的看着他冲进去,要将他的孩子杀死。
一阵阴风吹过,男人如断了线的木偶一样倒下,他还怒目圆睁地看着前方,但没了声音。掉落的斧子砸到一个妇女的脚上,流了一摊黑血。
“他生了一个恶魔!”
众人惊恐万状的跑开,远远的逃离这间房子,深怕死亡的诅咒会降到自己身上。婴儿的哭啼声像是巫女的魔咒,持续不停,在召唤着本不该出现的东西。雪停了,只剩下呼啸而过的山风。
村里的神官决定,要让这个新生的恶魔在火中净化。于是众人将木柴堆在那房子上,施下圣洁的火焰。
大火烧了三天三夜,筑房木料被烧成碳,又被重新点燃,好似烧不尽的样子,一直在重复着,那屋子竟没倒下。在茫茫白雪中,火焰像是一个标记,一个赤红的十字,刻在这山谷之间。点燃了无明者的畏惧之心。
不知为何,在第四天夜晚,所有人都处在安详的睡梦中,而村子却身处火海之类。没有人醒来,这像是一场葬礼,他们来悼念逝者,接着一起进了死者的棺材。
雪不能将火扑灭,反是激发了它燃起的希望,如此闪耀。山风刮起,将它带向远方。
不久的将来,一队冒险者按着地图来到这里,那时已是春季,雪早停了,但这个雪山之村已经不见了踪影。仅剩的建筑是一个烧焦的木屋,在空旷的平地上,过于显眼,又诡异。
好奇的人们闯了进去,原本厚实的木门已变得不成样子,仅是轻轻一碰却碎成了粉末。里面还是旧时的模样,地面上满是黑色的碳末,散发着檀木味,让人毛骨悚然。
内屋,床上躺着一个女人,干瘪的身体只剩下骨架,在死白的皮肤下高高隆起,如同木乃伊一样的躯体,血液被抽离了身体。胸口处的衣服被扯了一块,漏出一边侧乳,像是软烂的苹果,垂在一旁。她已经死去很久了,是这里唯一的尸体。
那一年,她二岁,独自游走在陌生的世界,无人可依,四处流浪,不知道自己是谁,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
她混入了城市,躲藏在桥底下、废墟中、木桶里,行走在“巨人”的膝盖之下,穿着出生时裹在身上的粗布衣,捡起他人丢下的食物果腹,新鲜的剩饭剩菜是她所尝过的最棒食物……她没有目的的到处跑,有也只是想着怎样才能让自己不再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
肚子发出声音时,总会有种不快感,很难受,然后就会不见了什么,也许是眼前的什么东西……她不懂……但至少肚子没再叫了,变得安静了,好让她能窝在自己的木桶里睡上一会。
偶尔她会遇见一些穿着和自己一样破烂衣服的孩子,想抢走她捡来的那不够盛上一碗的剩饭,大块的面包屑、粘着泥的土豆和烂了一半的番茄。
她是乐意的,愿意分享自己的晚餐,只希望能和他们玩一会,她很想摸摸他们那个用衣服包着叶子所做的球,但他们总将她赶地远远的,拿石子嘲弄她。
抢饭的孩子消失了,像之前想用铁环套在她脖子上的大人们一样,变成了一撮碳灰,被微风吹散,甩到道边的污水沟里。
她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但眼前的他们都蒸发了,不见了,又只剩下自己一人蹲在那,孤零零的,无事可做。只好用手扒起她的剩饭,塞进永远也填不满的嘴巴里。
这个世界一点也不温柔,却又那么美丽,橱窗里的长裙,推车上的蛋糕、糖果,烤架上的火鸡……每一个都是那么美好,却又触不可及,像是闪闪亮亮的星星,挂在高高的天空上,踮起脚,爬上屋顶,也够不着。
不知不觉中,她成了城里的恶鬼,杀人不留尸的恶鬼。但没人发现她是谁……因为他们都消失了……
一天,她无意间走到一个高墙之下,捡“宝贝”。命运,让她在那的一个小铁窗里遇到了一个重要的人。
那里是监狱牢房的后墙,小小的铁栏杆里,时不时的探出脑袋来。
“嘿,孩子,往这来。”
离地面高了一截的窗子里,一个失魄的男人叫住了她,和她讲了许多听不懂的话,好奇的她,抬着头,细细聆听,尽管不知道是什么,但有人和她聊天,让她觉得很开心。
“你不会说话?”
“想不想学?我可以教你。”
就这样,她每天都会来到这,听男人“讲课”,学习语言。但也不是免费的,一束野花,几片叶子,河畔的小彩石,这些都是她的学费。仅仅是再普通不过的小物件,也能上多几节课,没了头的娃娃,半边椅子腿,生锈的勺子……她拾来的这些宝贝为她换来了很多快乐的时间,这些连一个铜币都兑不到废品,但男人乐此不疲的都收下了,还很开心的教她语言,他其实并不奢求什么,他只是个囚犯罢了,沉睡于命运中的囚犯。
她学习很快,远比同龄的孩子要聪明得多,相对的,也没有普通孩子该有的东西。这段时间里,她成为了活着的人,长发遮盖下的眼瞳是那么的澄澈如水,第一次有了神彩。
“嗨,孩子。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呢?”
“没有?……太可惜了,我到现在都不知道你……名字。”
“什么……嘿嘿,我可不能为你取名……孩子,为你取名的只能是对你很重要的人……”
“你很聪明,比我的孩子聪明多了……他现在……长的比你高了吧……”
男子喃喃自语。
“那么再见吧,你这样的小家伙就该多出去走走啊,别窝在这……这……什么都没有……”
隔天,她又来到这,寻找她的老师、朋友。但那间牢房已经空了,囚犯已经不必被监禁了,他已解放……
她很失落,唯一的朋友,又消失了。
这天,广场上挤满了人,人实在是太多,身形矮小的她钻不过去,只好爬上了不远处的屋顶,往人群前方看去。
然后,她看见了自己的老师,脖子被粗绳挂着,晃来晃去。
天空是那么的灰暗,堆积如山的云压下来,似乎要下雨了……
她终于明白了,自己是为他人带来厄运的鬼,被世界唾弃,只能为身边的人带来不幸。
她哭了,第一次以自己的意志放出了声音。
“不要……”
她认为是自己害死了老师,害怕,慌张,躲进自己的木桶里,抱着头,蜷缩在里面,一动不动。那一年,她四岁,灵魂被滴上了黑墨,渐渐的晕开。
一群穿白长袍的大人们找上了她,意外的,靠近的他们没有消失,反而有一种亲切感,觉很温暖,她不禁诧异,但心情还是很低落,她沉浸于老师的死亡之中。
她是这个世界的勇者。
但她的信徒们将她送上了绞刑架,尽管她当时还是一个年幼的孩子。
世界是恶意的。
那时她忽然间产生了厌恶感,憎恨占有美好事物的垃圾,希望他们都死去。同时她又可怜自己起来,她是多么可怜啊……
没人了解她,没人拥抱她。可有可无,像路边的小石头,被人遗忘。人们都讨厌她,有主观的,无意义的,被这样推到了世界中央,那么她应该消失才对。
站在刑台上,被人们围观着,竟出现了存在感和活着的感觉。她想起了以前在自己面前消失不见的人们,也许现在就是自己该消失的时候……
她不知道死亡是什么。
往下一掉,又被拽了一把,就再也没有感觉。她还是个孩子,在重力下,脖子被很轻易地拽断,她甚至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世界……好讨厌。
她沉沉的闭上双眼……
不知过了多久,她醒了过来。发现自己躺在一个坑里,这里是荒野中的一个乱坟岗,一把铲子掉在旁边,上面还留有新土,埋尸体的人已经不见了。
她昏沉沉地爬起身,往森林里走。
不再接近他人,才是最好的选择……我只能带来不幸……
她是一个怪物,只能远离人群,走入荒山野岭,独自流浪,饿了吃野果,啃草,渴了就找水喝。她忘了自己,什么都忘了,一股脑的扎进这昏黑的世界之中,没了头。
直到她遇到了另一个怪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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闲话:提前更新了,嘿嘿,下次时间为下周五(w)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