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起早贪晚专心在工组干活,对“en化大革命”的新动向很少关注。五月中旬的一天,徐工长说森铁处抽调我,不是段里。我问去几天,徐工长说大概日子短不了,我以为是搞大型展板或者整章建制。到了森铁处才知道,让我去“红工总部”报到。
林业局的革命造反组织已经形成两大派,一派以产业工人为主体,成立红色工人造反总部,简称“红工总部”。另一派以机关干部为主体,成立捍卫无产阶级政权联合总部,简称“捍联总”。两派为夺权曾经对峙多日。
“红工总部”已经成功夺权,总部就设在林业局机关大院。我被安排在“红工总部”宣传组,这里有六个人,五男一女,大多二三十岁,我年纪最小。我的任务是刻写油印小报,写大字报和大字块,有时也写几篇应急的文稿。
宣传组的负责人屈德扬,是我十分钦佩敬重的大哥,他当时只有二十几岁,以前是森铁处的团干部,做事低调如同他说话的嗓音,沉稳厚实。他不仅文章写的条理清楚,分析透彻,批判犀利,有大家风度,而且写一手好字,会多种字体。他是我哥哥的初中同学,待我像亲弟弟,时时处处呵护我。我背手的习惯,就是他帮我纠正过来的,我一旦忘了,他就在我后背捶一拳,使我激灵一下挺直身板。跟他在一起,我心中踏实,也学到了一生受用的东西,我们成了永远的挚友。
学校的两派红卫兵,分别支持“红工总部”和“捍联总”。支持“红工总部”的造反团叫“刺刀见红”,支持“捍联总”的,是“王造反”率领的“红色造反团”。地方上的一些中学生和社会青年,也摇旗呐喊加入进来。
“王造反”是绥佳铁路沿线风传神通广大的造反头领,我与他有过较量。我保护欧阳老师,他曾三次找我要人,都被我义正词严地拒绝。他凑近我压低声音说,“你小子舍身取义报师恩,有种!我王造反佩服你,成全你”。后来到我家里贴大字报,铁力林中其他造反组织都参加了,唯独没有实力最强的王造反的“红色造反团”。
两派的斗争逐步升级,开始发生小规模武斗。各方的队伍都武装起来,“捍联总”方面据说由林业局武装部发给部分枪支,造舆论说是被造反派抢去的,同时持有扎枪。“红工总部”则清一色粗钢筋打造的扎枪,人手一支,包括我们宣传组。
进入十月以来,两派的红卫兵在革命大辩论中频频发生磨擦,“刺刀见红”十八岁的红卫兵周志国和十九岁的郭奎业,先后在磨擦引起的武斗中被刺身亡。
事发现场,正长成男子汉的两个男孩的鲜血,凝固了初冬大地。苍天不忍再看那斑斑血迹,朔风呼啸中,蔽空遮日的大雪纷纷扬扬。不仅铁力林业局,整个铁力县城,都陷入混乱恐怖悲凄愁怨之中。那时有“***”的说法,确实很恐怖。
“红工总部”宣传组承担为两位小将送葬活动的策划和筹备任务,活动中有两篇文稿出自我手,一篇是《告全县人民书》,另一篇是散文诗《漫天白雪祭英灵》。
散文诗通过高音喇叭播出时,行人驻足,泪眼问天。那分明是全民朦胧革命的哀伤与困惑。(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