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后他们组织更浩大的队伍,不是到我家,而是直奔我家东院的老道庙。他们先前到我家来贴大字报,发现这附近有座庙,便把它当做新的造反目标。
他们找来推土机,推倒经年失修的庙宇,砸碎神像,抓走安老道一伙出家人。据说收获不小,搜出了电台,蒋介石的委任状,反攻大陆的作战计划,还有信号枪和炸药包。无人考证这些说法是真是假。那时此类事件比比皆是,似乎吹得越玄,阶级斗争的形势就越严峻,造反派的功劳就越大,越受人们关注。
en革后,安老道因曾被打成国民党特务,还弄断一条腿,当地官方准备提携他当政协委员。这清贫道人无意参政,谢过政府,只身隐居山林。多年后,在伊春辖区二股透龙山背后一间凋敝的木屋中,人们发现了他的尸身。从他留在白色内衣下襟的绝笔得知,已仙逝数年。然其状如眠,肉身不腐,真乃造化。
人们说安老道活的清白,死的明白。现今,那座小木屋成了游人争睹的旅游景点。
派别斗争激烈那些日子,跟随我的同学们,主动轮流到我家站岗。父母担心把事情闹大,再三劝我退出来,说这样下去,不光咱家的日子过不安宁,搅得四邻都鸡飞狗跳,要是发生武斗,后果更不堪设想,“别忘了你四叔是you派”。父亲这样提醒我。我家被贴大字报的当晚,母亲心脏病犯了,找来大夫抢救一个多小时。
想起母亲看他们贴大字报时,脸色煞白,担心我被打,站在前面护着我,也怕我和他们动手的恐惧样子,我的思维完全回到我的亲人身边,回到我赖以生存的这个家。况且,这种并非真正敌人之间的相互争斗,我愈发迷茫并有几分厌倦。
父亲说森铁处工务段正在招合同工,只有三十三个名额,我让父亲帮我报上名。
我一向羡慕两种人:军人和工人。当一名威武的解放军战士,是我梦寐以求的理想,而当一名顶天立地的工人,眼前就是机会,合同工也是工人。我只有参加工作,才能证明我长大了,我当上工人,证明我有力量,男人的标志就是要有力量。而且,上班能有工资发,增加家里的收入,帮助父母支撑门户。
招工体检后,填写个人情况登记表。主持招工的领导认为我的字写的还不错,但嫌我人太瘦,怕我干不动活儿。我很失望,心里只怪那些年吃不饱饭身上不长肉。
不料录取名单上第一个竟然是我。这批合同工,分配去向是到工务段山上各工区和岔线队当养路工。唯独我一个人留在铁力,被安排在工务段的技术革新组学徒。段长说,段里留下我的主要目的,是为了用我给段里干点写画零活儿方便。
一九六七年四月十二日,是我上班当工人的第一天,我怀着无限憧憬去革新组报到。革新组在森铁处机务段铁道南,有一幢独立的房子,主要任务,是负责整个工务段山上山下,几百工人日常作业铁制工具的修理,以及新工具新工艺研发。(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