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卿瑶只觉自己似乎穿过了一条时空隧道，她在世界树的体内看到了无数交错的乱线，每一根线上都闪烁着无尽的光点。

最后，她落到了其中一条乱线上，等到完全进去时，发现自己竟然置身于一座通天之山。

正值隆冬，天上飘着鹅毛大雪。在这冰天雪地，银装素裹之下，李卿瑶在半山腰看到了一个浑身沾着血迹，瘦小倔强的身影。

小女孩身负一把长剑，正三步一叩五步一拜地爬向山巅。

隆冬的天气将她的整个脸蛋都冻得通红，身上的衣服也早已破败不堪，整个人十分狼狈可怜，唯有一双如琉璃般清澈的眼眸，里面的光芒始终不熄。

李卿瑶看着眼前的小女孩，愣住了。

这通天之山上，不乏许多地精，一群人看着艰难行走的小女孩，七嘴八舌地讨论了起来。

“天呐，你们看，我说小孩子就是好骗啊，听说通天山上住着神仙，还真就屁颠屁颠的爬上来了！”

“爬上来又有什么用，你们不知道她是谁吗？李卿瑶啊！青帝最后的血脉，据说还出身嫡系，但这有什么用啊？谁不知道青帝站错了队，惹得天帝厌弃。他们全族死在北溟已经不错了，至少得了个战功的美名葬入归墟。不然…呵，迟早死的更难看。”

“这小孩好不容易活下来，不躲着神界远远的，居然还敢来通天山现眼，这不是找死吗？”

“谁知道，去吓吓她好了！”

一群地精聊着聊着，开始在女孩身边乱窜。

但是任凭他们如何捉弄，女孩依旧是坚定不移地走着，被欺负哭了，也只会擦干眼泪拍拍衣服上的灰尘，继续走。

见她如此坚持，有人冷嘲热讽，“喂，小孩，你不会真的以为爬到山巅就有用吧？你这到这座山上供奉着谁的庙吗？当今的无极仙尊，真正的天道之子，只有他有资格享用这通天之山的供养。”

“但是，这么多年了，面对无数信徒，他根本连一次都没有回应过。所以，你搞得再可怜，人家也不会理你的懂吗？我劝你还是赶紧换作山。说不定某些老神仙心软，就应你了。”

小女孩，“我只找无极仙尊。”

“为什么？”

“因为他是最强的。”

有地精笑道，“那你也应该听说过，他也是最无情的神仙。无极仙尊降临神界也不过多年，虽位高权重，但外貌年岁却宛若少年，他不像那些老神仙般讲规矩，你心中所求，他根本没空理。我们在这扎根这么久，你看他下来给过我们一个眼神没有？”

他们这群人，每天祈祷供奉的呕心沥血。

但是梵洛尘就是端得住，稳得住啊，明明知道有一群信徒，却从来不管。久而久之，这座山的香火也不盛了，但这也影响不了他什么。

人家是天道之子，根本不靠香火活的。

众生在他眼里，不过草芥。

他根本不会在乎草芥的想法。

小女孩闻言，眼底有些失落，“我知道，但是我没有退路了。”

地精絮絮叨叨，“哪里没有退路了？下山不就好了？哎呀，你到底为什么不选其他神仙啊？”

因为其他神明，都是虚伪的。

这一刻，李卿瑶突然听到了女孩的心声。

她静静地看着女孩一步步坚定地走着，就这样一直一直，伴随着数不尽的血泪走。

不知过了多久，等到女孩终于爬上了山巅，来到了神庙，已经是奄奄一息。

看她依旧固执地拜倒在一座清冷绝尘的雕像前。

神呐，如果你真的是天道之子，如果你真的代表天道，那可不可以告诉她，为什么坏人也能占着神格为祸人间，而他们青帝一脉，只能被欺辱至此，一无所剩？

她不知道什么世事纷争，可是难道做好人，维护苍生也是错的吗？

善良，难道是一种过错吗？

如果你不回答，是否印证了天道如此。

世间公义是否无足轻重，邪恶虚伪的神明，是否永远也不会得到惩罚？

女孩跪在神像前足足祷告了七天七夜，等到最后的最后，等到她觉得自己的血液慢慢变的冰凉，心跳逐渐缓慢，她终于委屈地哭出了声。

没有回应，真的没有回应。

“骗子…连你也是骗子，是坏人！”女孩的眼泪如何都止不住，她好似要把从前的委屈与绝望都哭尽。

这一刻，她非常痛恨自己。

痛恨自己没有惊才绝艳的天赋，更不是能独当一面的大人，她是家族里唯一的漏网之鱼，却是最没用的漏网之鱼。

最后，她终于哭没了力气，彻底失去了意识。

而在那一刻，她隐隐约约听到了一声叹息。

“唉，别哭了。”

“你吵的我头疼。”

——

梵洛尘从来没想过自己会拎一个小女孩回家。

他的住处不在什么通天之峰，而是在僻静无人的水云间，水云间是独属于他的虚空之境，这里面只有一座空荡荡的大殿，他是唯一的主人。

大殿内，只有一个自他降落后便侍奉着自己的老仆，和零星几个仙娥。

肃老作为服侍梵洛尘多年的仆人，见到他此次竟带回了一个女孩，面色十分惊讶，“尊上，这位是…”

梵洛尘看了眼缩在自己怀里，身躯瘦小的女孩，蹙了蹙眉，“或许是我的信徒？”

“但可能也不是，至少，我还没被人骂过足足七天七夜。”

肃老：……

他心中暗忖，啊这，现在的小孩子脾气可真大啊！

“她就交给你了，把她养肥一点。不然总是可怜巴巴的，看的我眼睛疼。”梵洛尘说着，回想起女孩跪在神庙里那些肺腑之言，又顿觉头疼。

世间各处本就各有各的悲哀，他以前从来不管，因为他认为天道如此。

但…

肃老见他神情略有忧虑，心中却甚至欣慰，梵洛尘虽说是天道之子，但到底少年心性，他日后会成长成什么样，每一步都至关重要。原本肃老以为，依照梵洛尘的性子，日后或许会无悲无喜无情。

这样其实很好，正如天道本身的道性一般。

可梵洛尘终究是梵洛尘，是天道之子，也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