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光清亮,窗沿的两只小鸟争着石板上的谷粒,不时发出清脆的叫声。
屋内的卧床铺满了轻柔绵软的丝绒,乔佛里惬意地枕着少女的大腿,正在品尝白嫩的指尖之间撷着的半颗蓝莓。
一个平静美好的早晨。
“陛下,大家都到了,就在外面等着呢。”汉娜却突然轻声提醒。
一个忙碌的早晨。
也是时候了。他吞下半颗蓝莓,翻身从床上坐起,“叫他们进来。”
他穿上外衫,脚步声已经走近。
“多好的太阳啊,陛下。”身量最小的提利昂非要走在最前面,“您肯定很满意。”
聪明的提利昂今天穿了自己所有衣服中配色最不兰尼斯特的那一套,有棕色、黑色、烟灰色,偏偏没有金色或者红色。
他身旁的弑君者就要骄傲得多了,白甲依旧晃眼,镀金的长剑闪闪发光。
“是啊,太阳不错。”乔佛里澹澹的笑着。
提利昂四处瞅了瞅,走到长桌和预备好的座椅前,“陛下真是体贴,居然为我这小个子做了这么合身的座位,真让人感动。”
乔佛里坐到长桌尽头的高椅上,“大家都坐。以后再开御前会议的话,就是这儿了。”
真正的国王当然可以随时随地召开御前会议。
“原来如此,多谢陛下赐坐。”提利昂坐到自己的位置,国王的右手边。
其他大臣纷纷看向长桌,和原本的议事桌形状相彷,只是桌边的每张座椅都有特异的标志。
国王左手边第一张椅子刻着放射光芒的眼睛,埃林自然心领神会。
右手边第二张座椅通体洁白,它属于御林铁卫队长,“无畏的”巴利斯坦。
左边第二张刻满刀剑,陆军部的弑君者当仁不让。
右边第三个则属于君临守备队司令,“猎狗”桑铎·克里冈。
大学士派席尔颤颤悠悠走向左边第三个位置,缓缓坐下,靠在垫了护垫的书本状椅背上。
国王身侧还有一把椅子,御前总管汉娜不知何时已经坐下。
众人都将目光投向唯一的主位上的国王。毫无疑问,今天的会议只有一个主角,尊敬的国王陛下。
乔佛里语气平静,“诸位,继泰温大人之后,艾德大人也于昨天离开了君临,到北境去履行更艰难的职责了。”
艾德走了,大半个君临城都知道。
有人为此悄悄庆祝,有人觉得国家彻底失去了希望,有人认为君临即将迎来巨大的变化。
“毫无疑问,在场的我们必须负担起责任,维持国家的平稳运转。”
泰温摄政和艾德首相都不在君临,就连瑟曦太后都没来参加这次会议,显然,年轻的国王口中的“我们”是指他自己。
“蓝礼的叛乱激起了尘土,我们必须打扫干净。”
乔佛里轻轻拂着桌面上的微尘,“各位,你们不觉得君临有些太脏乱了吗?”
提利昂眼神闪动,若有所思。
“脏乱?”大学士派席尔好像没听出国王的言外之意。
“陛下,君临城的人太多了,学城早就做过这方面的研究,以现有的条件,城市里的垃圾和臭味并没更好的办法。还……”
埃林出言打断,“大学士未免太健忘了,陛下可是诸神卷顾的圣王,怎么是学城的普通人可比的?”
提利昂笑了笑,“愿诸神保佑君临城失去臭味,空气和御林一样清新。”
乔佛里看了提利昂一眼,“这正需要你的帮助。”
提利昂顿感不妙。
汉娜找来一卷图纸,在长桌上摊开,“这是经陛下亲口指点而描绘成的下水道建筑草图,修建成功之后,相信提利昂大人您的祈祷会成真的。”
提利昂苦着脸求情,“换个人吧,我会数铜板,会点着蜡烛读书,但下水道可不是我的专业。”
乔佛里看向盔甲锃亮的詹姆,目光中似乎在犹豫要不要换人。
想到恶臭的污水,詹姆立刻出卖了提利昂,“好弟弟,别这么说,凯岩城的清洁不就是你的功劳吗?别推辞了,这差事非你莫属。”
提利昂不敢置信地瞪了詹姆一眼,最后也只好应下来。
“但愿君临的百姓们能稍微有点感恩之心,别再给我起什么奇怪的外号了。”提利昂自嘲道。
乔佛里又问,“这样就够干净了吗?”
大学士没再接话。
埃林则一脸感慨,“明面上或许是干净了,可我虽然只当了半个月的情报总管,却见识到了人心里的肮脏,要远超一百个、一万个下水道。”
汉娜深有同感,“该好好清理下这些家伙了。”
猎狗也表示同意,“蓝礼根本到不了君临的城墙外,但城里的老鼠们却有可能悄悄熘进红堡。”
国王没有说话,而是静静地看着其他人。
提利昂高举双手,“我同意。下水道只是最表面的脏污,要做就做的彻底。”
巴利斯坦爵士向国王致意,“只要陛下需要,御林铁卫不惧任何艰险。”
詹姆脸上的笑容依旧灿烂,“我也是铁卫呢。”
国王和众大臣的目光一齐移向唯一还未开口的大学士,派席尔的胡子立刻晃动起来。
“尊敬的陛下,倘若需要学士的建议,还请尽管开口。”
派席尔难得的吐字清晰流畅,情绪饱满。
“好!”乔佛里仿佛突然有了决意,“既然大家都这么有决心,我自然不会不同意。”
提利昂默默看着国王下达命令。
“埃林、汉娜、派席尔,你们负责将城内和红堡的所有人登记造册,分门别类。”
“提利昂,你负责将城内所有产业梳理清楚。”
“陆军部和君临守备队协助行动,务必维持城内局面平稳,防止骚乱。”
“五天后凌晨,封锁城门,全城同时行动。”
“凡是游荡、可疑、危险人员一律关押,修造工程,供给研究部。凡是模湖、无主、关键产业一律没收,供给军队。”
“谨记,诸神注视着我们。”国王表情虔诚。
“是,陛下。”大臣们个个恭敬。
提利昂看不出各位同僚的真实想法,但他自己心里的疑问却难以消解:
怎么做?
所有、全部、凡是,这些词可不是说说就能变成事实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