瘸腿的维拉斯·提利尔脸色平静，任由那名近卫军的手掌按在自己肩上。
但很快。
他浑身颤抖，惊喜和怀疑同时在他温和平静的脸上显现。
来不及向国王请示，他满怀期待地站起身，生疏地迈开腿脚，然后，正常的走了几步。
正常的！
“维拉斯，你的腿好了！”加兰和玛格丽顿时兴奋地惊呼，由衷地为哥哥感到高兴。
“荆棘女王”也不禁目露欣慰。
哪怕只是为了治好维拉斯的瘸腿，付出的那些东西也完全值得。只要高庭还在，金币和粮食都不过是数字罢了。
乔佛里澹澹地笑着，“维拉斯，喜欢现在这样子吗？”
维拉斯·提利尔从满腔的喜悦之中稍稍清醒过来，立刻朝着乔佛里俯身下拜，“维拉斯永远不忘陛下的恩赐！从今往后，维拉斯必定誓死效忠陛下，献上我的一切！”
乔佛里摆了摆手，“用不着你去死。只不过是有件差事交你去办而已。”
此话一出。
会场中的热烈气氛很快平复下来。
提利尔们都端正了姿态，继续进行这场严肃的会谈。
“荆棘女王”似乎精神不佳，正在闭目养神。维拉斯收敛了激动的表情，坐回座位，恭敬候命。
乔佛里望了“荆棘女王”一眼，才看向维拉斯。
“古橡城的叛军以罗宛家族为首，奥克赫特等家族辅助，几乎囊括了整个河湾地北部诸侯，声势浩大啊。”
“荆棘女王”沉默，公爵不在场。
高庭的继承人维拉斯·提利尔承担起了会谈的重任。
他不得不深思，乔佛里国王这是什么意思？迂回表示对高庭反叛的不满？没这必要啊。
一瞬间，学习过的诸多历史和知识从他脑海中划过。
他有了几个猜测。
“确实值得重视。”维拉斯·提利尔肃声应和，“不知，陛下有何筹谋？”
乔佛里伸手点在桌上，河湾地的立体地图立刻投影到了桌上。
维拉斯不由暗暗一惊。
好细致的地图，看起来比自家的还要更精确方便！
什么时候测绘的？
乔佛里指向地图上的古橡城，“泰温大人已领兵三万沿滨海大道南下，不日抵达古橡城，必可一战功成！”
维拉斯默默不语。
这则消息高庭两天前已经知晓。本来打算增兵支援的，如今……
“维拉斯，”国王点了点高庭，“你将率领两万军队沿曼德河北上，攻取罗宛家族的金树城，切断叛军的后路。”
让高庭进攻自家的部属？
维拉斯心底一沉，想到了某个可怕的猜测。
国王没再下令，似乎在等他回应。
维拉斯犹豫着开口，“陛下打算如何惩治这些叛徒？”
乔佛里看了他一眼，摇头失笑，“干嘛问我呢？这些领主背叛他们宣誓效忠的国王和封君，贪图其不应拥有的荣耀地位，哪个封君能视而不见？”
维拉斯确定了。
国王真是这种想法！让高庭动手！
乔佛里又补充道：“若是我的话，非得把这些家伙的封地全剥夺了不可。没有直系后裔的干脆除名，头衔和土地重新分配。有继承人的，也只留给他一座城堡。”
维拉斯越听，心中就越迟疑。
若用了这种手段，为求自保而出卖忠诚效力的封臣，高庭的名声必定一落千丈。
再到了需要封臣们出力的时候，还有谁会再实心效忠？
可若是不肯……
维拉斯抬起头，从国王那双温润的眼睛中却仿佛看见了无边烈焰。
“维拉斯，你不愿意？”
乔佛里面露疑惑，“难道真像他们说的，提利尔家族不是被封臣欺瞒蒙骗，坐困高庭，梅斯公爵也不是被强行裹挟，而是真的参与进了叛乱？”
事实如此。维拉斯却不敢照实回答。
高庭叛乱了吗？
高庭没叛乱吗？
真相竟如此不值一提，轻易就会被掩盖颠覆？
维拉斯一时恍忽。
高庭总管“粗胖的加尔斯”满脸愤慨，接话道：“是谁这么污蔑高庭？陛下明鉴，我们可一直都对您忠心耿耿，从没想过造反呐！”
维拉斯醒过神来，连忙补救：“的确如此！高庭怎么会怜悯叛徒？陛下的建议再合适不过了。”
他说，“我会照办。”
“荆棘女王”剧烈咳嗽了几下，声气浑浊。
玛格丽担忧地看了看祖母，随即朝乔佛里投来期盼的目光，令人不忍拒绝。
乔佛里轻敲桌面。
接到指令的牧师走到“荆棘女王”身旁输送能量。老妇人的脸色瞬间红润了许多。
乔佛里叹了一声，“难为你了，维拉斯。”
维拉斯连连摆手，“怎敢攀附陛下？都是高庭份内之事，本就该如此处理。”
“话虽如此。”
乔佛里指向金树城，“忠诚有功之人自然应当奖励。”
“维拉斯，你是愿意做金树城执政官，与蓓珊妮·雷德温夫人共享金树城？还是打算剥离罗宛家族的封地，在新的城堡进行统治？”
“或者，”乔佛里调笑：“你想把这些地方并入提利尔家？”
维拉斯惊讶又惶恐。
在国王给出的选项中，统率着三万大军的马图斯·罗宛伯爵仿佛已经成了死人。
“加兰。”乔佛里又看向高庭的次子。
“贝里伯爵会带一千近卫军随你一同西行，收编盾牌列岛舰队之后暂且休整，等候与雷德温舰队会合。”
奥莲娜·雷德温忍不住睁开眼。
乔佛里解释道：“派克斯特伯爵的双生子已携雷德温舰队加入王家舰队，如今正沿落日之海北上，途径盾牌列岛、古橡城和铁群岛，协助各处战场。”
又一个重磅消息！
维拉斯心中的天平不由渐渐倾斜。雷德温家族已经做出了选择，高庭还有矜持的必要吗？
乔佛里对加兰仍有叮嘱。
“奥克赫特家族即将灭亡。”他做出宣判。
“我向泰温大人争取了最好的条件：古橡城从此直属王室，不设领主，只设官员，由西境代管。”
这是最好的条件？！维拉斯的震惊无法掩饰。
乔佛里望向加兰，“不过，你可以做古橡城的执政官。若足以胜任，甚至可以长期任职，直到老死的那一天。”
“如何？”乔佛里微笑着催促。
加兰·提利尔向前观望，祖母闭着眼，大哥有些犹豫，但很快递来坚定的眼神。
加兰于是下拜，“谢陛下恩赐！”
乔佛里满意地点点头，挥散了桌上的地图光影。
会谈似要完毕。
玛格丽忍不住问：“腾石镇呢？不用派兵吗？”
乔佛里望了望窗外的天空。
夕阳西斜。
“用不着了，那边已经要开始，也要结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