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山哥,哦不对,小乙哥,我应该这样叫你了吧!”七子摸着头,轻声问道。
“以后还是叫大山哥吧,那是多年前的事了。这一说起来还就真是没完了,突然想起这么多,我头都快爆了。”
大山手拍额头,啪啪直响,又不停的揉眼睛。
七子看着他,勉强挤出个笑来,
“大山哥,你的故事很是精彩,这说了一夜的故事,倒是弄得我睡意全无啊!要不干脆把后来的事也一齐说于我听,现在一闭眼便是那青青陆陆姐姐什么的,真是有些难受呢。”
大山拍了拍七子肩头道,
“嘿嘿,当然要吊足你小子胃口!要知道这么多年的事情哪儿能一语道清,更何况我一时也只记起了这些,你要跟我再走了一路,这故事才有那下文。不要贪心,不要贪心!咱就在这多待上几日,养足精神,再去会那什么什么公子。这美景不常见,虽说伴有孤坟,但又再想想,里边住的是个美人,与她作个邻居倒也很是件美事。哈哈,哈哈。”
七子无奈道,
“大山哥,你也真够怪的,竟是要与那坟中之人作邻居。不过似你说的,我们在这多待几日也是正好,那群追兵想来近期会在大理城中四处盘查,我们等那里风声稍减,再出其不意,一举杀死那恶魔!”
大山看着七子,笑道,
“七子,哪有这么容易,你还是太过天真了。那可是段家人,很有可能是个皇亲国戚,甚至一人之上……反正那人身边护卫众多,我们就俩人,只怕还得好好谋划一番,若是运气不好,我俩身死了都不一定见得到那人一面。”
七子顿时有些沮丧,可他仍旧相信大山一定能带他报仇雪恨。七子回了一会神,问道,
“大山哥,以前的事情先不提,你总得把在云龙赕发生的事告知于我啊,我现在还是一头雾水呢!”
大山哈哈大笑,轻声道,
“七子,我问你,你知道我们是什么时候被那些人发现的么?”
七子思索片刻,回答道,
“必然是在那清风阁,那小二一看便知是个线人,大山哥形象如此特殊,定然是他通风报信。”
大山点点头道,
“那小二是线人不假,但我们并不是在那里才暴露身份。”
七子大惊,又听他道,
“我们一进到那土地庙,便已然被发现了。还记得我们刚进去之时,小乞丐慌慌张张的通风报信么!还有那华服身影,必然与这些乞丐有所瓜葛。还有,其中有两个乞丐,浑身不自在,只怕也是刚当上乞丐不久。”
“所以你就决定直接去那清风阁,反正已经暴露了,先把肚子填满是吧?!”七子问道。
“也不全是如此,我确实是想那里的梅子酒了。哈哈!七子,那清风阁还叫烟雨楼时,生意极为红火,你看我们喝酒之时却是没多少客人,真够悲哀的。七子,你再说说那其余两桌酒客。”
七子思索片刻,缓缓道来,
“那堂中三人,一个叫四哥,一个叫七妹,还有一个可能是老五或者老六,武艺都是极强,只怕也是那公子手下。较远处窗边公子书童,似乎手无缚鸡之力,不过那书童胆子倒是够大,见到那三人竟敢那样说话。我想想也觉得奇怪,他们武艺高强,为何不直接与我们动手,反而用刀试探于你,大山哥,你说呢!”
大山听完,不住点头,
“嗯,七子,只说对了一少部分。这三人武艺高强是不假,但那功力最强之人,可能还要数那面白公子。”
七子睁大了眼,又听他道,
“这五人是一伙的,只不过戏演得有些过火,那书童再傻也不会故意挑事,特别是出门在外,就如作死一般,这是其一。那一刀下去,白脸公子手不住发抖,从他抖的方式来看,很容易想到是故意为之,他虽故意收敛气息,我却也能感受得到那股气力澎湃至极,这是其二。那白脸公子虽说一直在轻抿酒水,小小书童服侍在旁,二人却一直关注于你我二人,这是其三。那老五或老六,与那女人厮打,明显故意作戏,还假装被那老四将刀打飞,击向于我,更是假得令人发指,这是其四。他们所说之事,更是荒诞,这是其五。所以,他们皆是为我们而来。”
七子点了点头,又道,
“那为何他们不与我们为难?”
大山轻笑道,
“依我看来,他们可能只是稍作试探。虽说与那公子有所牵连,但还不至于同心同德。这其中关系,只怕不那么简单。”
七子冷汗直流,想不到其中还有这许多关键之处。他想了想又问道,
“那你又是如何引开那些兵士的呢,我们要是选条小路上山,并不一定会遇到阻拦的。”
大山笑道,
“我就是要来这里啊,所以一定要走这车马道。这道路上定然有明哨暗哨众多,想要不引起注意则是比较困难。所以我得引开他们的注意。而且得找个有官兵把守之地,最好是人多一些的路口,留下个二人上山的印象。我先穿上乞丐服,将其余衣衫缠在腹部,击倒明哨,再除去暗哨。这山崖虽是陡峭,上山不易,但下来却也不难。我丢下衣衫,下山再次冲过路口,还又把那几人打了一顿,当然也转换了口音让几人以为真是两人。
最后将那两件乞丐服远远丢弃,再悄悄摸下山崖,与你会合。”
七子听完,对大山钦佩不已。又听大山道,
“那公子身边的刀疤脸才是真正狠角色,要与我正面对敌,我想要快速取胜只怕也是不易!我们下山时曾经见过的,一定要小心此人。”
七子嗯了一声,陷入沉思。大山笑着拍拍他头,轻声道,
“先别想这么多,时间多的是,咱们现在先补上一觉,这不天都亮了,再不睡白日里没了胃口,就不太滋润了!”
七子听他这么一说,也是笑出了声,
“大山哥,还有最后一个问题。”
大山躺在地上,睡眼惺忪看着他,点点头。七子接着道,
“小乙哥不是一直带着黑色棍子么,可你现在身上并无一物,莫不是弄丢了?”
七子有些胆怯的看着他。大山想了想道,
“这就不记得了,没准到了什么地方便又想起。哎,不管了。没准什么时候就回到我手里也说不定,咱先睡觉,先睡觉。”
李大山大大打了个哈欠,闭眼再不说话。七子也躺了下来,只见二人横在水畔,不多时,便有呼噜声交错而起,直将那林间鸟儿惊得高高飞起。
一来二十余日,大山七子二人便在这小湖之畔住下,上山打猎下湖摸鱼,倒也过得极为舒心。大山教与七子拳法,七子悟性尚可,不几日便练得有模有样。大山看七子性格温和隐忍,于是上山砍来一根木棍,传授他守御之法,若是他能熟练使用此棍法,想来对上普通武林人士,不敢说能够取胜,至少也能多抵抗片刻。七子除了打猎抓鱼,其余时间都沉浸于拳招棍式,大山看他这样,也是颇感欣慰。
这天气早已转凉,大山七子并未备有御寒衣物,因而也是时候下山去往那大理城了。大山见七子拳法已有小成,于是准备离开。七子兴奋异常,他这些日子里苦练武艺,就是想有朝一日能亲手报仇。七子沿溪而下,却被小乙拦住,小乙指指侧面山林道,
“咱走这里,上面景色可是极好的”。
七子听他所言,在前挥舞柴刀开路。二人走不多时便上到了这山顶之上。大山看着远处连绵群山,大声道,
“七子你看,那便是点苍山了,这点苍有峰十九座,每峰景致皆是不同,云雾缭绕常年覆有雪者,便是那最高峰马龙峰。这群山之中,水气纵横,有急流湍瀑,也有死寂暗河。这点苍自北向南延绵百里,虫鱼鸟兽应有尽有,草木繁茂非常,常有山民药农居于此间,当然也不乏厌倦俗世之人避世而居。群山另一侧,便是那大理城了,那大理城背靠点苍,近临洱海,地理位置极佳。那洱海之畔良田万顷,极是富饶。”大山扶了扶面具,继续道,
“七子,看到那马龙峰了么?”
七子点点头。
“我们这就起身去那峰顶之上瞧看一番!”
七子知大山必有用意,点头应允。
二人落日之前便到了点苍山脉之中,这入山之处溪流交错,水汽弥漫,遍布墨绿苔藓,入夜时分凉意倍增。七子皱了皱眉,对大山道,
“大山哥,这里山路艰险,又极为湿滑,咱们先寻个地方歇息一晚,待到天明再上山如何?”
大山扶了扶面具,那银色面具已附上了一层水雾,用手一抹,留下几处指痕。大山点点头,顺着一条溪水逆流而走,七子悄然跟在身后。走不多时,便来到一处水洞,洞有一人高,深处完全无法窥探。大山捡了几颗石子扔入洞中,半晌也无动静,二人方才走入洞内。
洞里依旧潮湿非常,大山寻了个平坦之处,用脚将地面清理干净,一屁股坐了下来,只见他口中衔着一根细草,甚是悠闲。在这洞中水面三尺之上,竟是有这两丈见方的平坦之地,七子也是微感惊奇,更令他不解的是这地上只是微潮,较之洞里洞外其它地方要舒适不少。不过这一路经历,对于大山,再有更多出奇不意,他也不会觉得奇怪了。七子很是高兴,一溜烟跑出洞外,大山则侧身躺下,闭眼休憩。不多时,七子回来,手中多了两棵枯树。这枯树之上尽是苔藓,七子手握之处的青苔被挤出水来,七子对大山道,
“大山哥,这里太过潮湿,这两棵枯树离水面较远,只怕是这里最易着火的了,一会剥了皮,砍成细柴,没准能生起火来!”
七子说完便趁着微弱光亮砍柴,他将树皮扔掉,又将树干内最干部分切成细小木条。七子小心翼翼搭起木条,燃起火折,不一会竟是将火生了起来,他手舞足蹈,兴奋异常。加上大块木柴,火光照亮这小块平台,大山的面具在火光之下熠熠生辉,如有水气在其内流转一般,七子看着那面具道,
“大山哥,你这面具真是奇怪,在这火光之下,似黑水流动一般,竟是如此好看!上次山洞之中一心想着要报仇,却是没注意到这神奇景象。”
大山哈哈一笑,道,
“那你现在就不想报仇了么?”
七子摸摸头,道,
“走了这一路,听了大山哥你的故事,虽说仇恨未减半分,心里确是冷静了不少,而且我也明白对手不是普通人,虽说有大山哥帮助,但也需要强大的自己。因而现今最重要的是强健自身筋骨,来日方能与之一决生死。”
大山听完有些惆怅,
看着火光发呆,半晌方道,
“七子,仇恨不应成为你内心的全部,先保住自己小命,咱还有那许多路要走。”
七子点点头,满脸坚毅神色,
“大山哥,我定然会拼尽全力,如是过此一劫,不论天涯海角,刀山火海,我也随你走上一番。”
大山看着他,满脸笑意,
“七子,看看有没有吃的,这附近应该会有鱼虾之类,弄几个填填肚子。”
七子应允,绑上一枝火把,到那洞外寻觅吃食去了。大山望向火堆,微微一笑,自言自语道,
“这小子能吃苦不报怨,倒像是当年的我呢……”
七子回来之时,手中火把已经燃尽,他将火把残余丢入火堆,另一只手向前一送,竟是一串三寸小鱼,足有个二三十条。这鱼从腮部被细藤串起,想来穿鱼之人手法也是了得。
大山看了看,大笑道,
“好你个七子,果然有些门道,还真是有我当年风范。”
七子也嘿嘿轻笑起来,
“大山哥,我从小就数这抓鱼的本事拿得出手,只要有水有鱼,定然是饿不了肚子的。”
他顿了顿又道,
“大山哥,你那飞石的绝技才真是让人羡慕,可我太笨,始终不得真义。”
大山接过鱼串,支起木竿放在火旁烘烤,然后慢悠悠的道,
“学武最好趁早,这入门年纪越长,就越不易摸清武学深意,当然这也需看人造化。有不少功法传人在三岁之时便已开始艰苦修行,有些腐士一生苦修,却也不得精义,可仍有浪荡之辈三年五载便有所大成。不过话说回来,练武需要吃大苦,吃常人不能吃之苦,方能战而胜之。七子你其实身体强健,有个演武的好底子,只是并未从小习练,有稍显可惜。不过你常年劳作,算是有很好武学基础。练不好飞石,那只是这门功法不适合你罢了,我教你的棍法你可不就一学便会么。所以啊,练适合自己的功法,将它融会贯通,才是你最正确的选择。有句老话说得好,不怕人会那万种招法,只怕他把那一招使了万次!”
七子听完不住点头,
“我以后就只学这拳法棍法,定然不叫大山哥失望!”
大山笑了笑,单眼直直盯着那串小鱼,想来也是馋得很了。烤鱼香味已出,大山从怀中摸出盐和调味料,均匀的洒在鱼身之上。随身带上调料,可能早就成为他的习惯,再苦再累,也不能委屈了口鼻与肠胃。大山用小木针挑了挑鱼肉,咽了咽口水道,
“看起来不错,开饭了!”
鱼刺虽多,二人却吃得极快,不多时周围就只剩下了鱼骨残渣。大山半躺下,用手揉搓肚子,看起来极是受用。七子笑笑,把鱼骨之类丢进溪水之中,这才缓缓躺下。二人这日疲累已极,不多时便沉沉睡去了。
也不知过了几时,七子突然醒来,似是在梦中听到了悉索之声。他揉了揉眼睛,把那火堆拢了拢,火势渐起,方才向四周查看一番。这一看惊得他冷汗直冒。只见大山平躺在平台之上,一只庞然大物盘在大山一侧,赫然便是一条巨蟒!大山似不觉有异,依旧持续打着呼噜,那巨蟒吐着长长信子,伴着大山呼吸之声,竟是无比和谐。
七子见到此情此景,只把手中武器攥紧护在前胸,全身上下不敢动弹。他又定睛瞧看那巨蟒,似乎它又并无害人之心,这才稍稍安下心来。只见那巨蟒浑身墨绿之色,两只大眼半睁半闭,暗红色信子时吐时收,蟒头之上有淡黄色独角一只,约莫有那三寸之长。蟒身缠绕在大山一侧,竟是占了好大一片空间,它身体粗如酒坛,长度只怕也有八丈不止。火光之下,蟒身之上鳞甲紧密排列起来,竟是泛起层层黑绿光影,神秘非常。
在大山身上有太多的不可思议,但初见此景,也不免心生惧意。七子看那巨蟒似是心情极佳,方才对巨蟒笑了一笑,那巨蟒也似通灵一般,七子竟感觉它向自己眨了眨眼睛,心中大喜,这才慢慢放下警惕之心。
突然他臀部被一物击中,力道虽不很大,却将七子吓个够呛,他只觉那物似有些绵软,应该不至于伤到自己。七子回身一看,赫然便是一条蟒尾,那蟒尾又是朝他一挥,他却并未闪躲,蟒尾击中之处,似乎还有舒适之感。他回头看那巨蟒,似是在对自己调笑一般,甚是得意。七子不住摸头,对着巨蟒轻轻一笑,那巨蟒睁眼瞧他,似看个小丑一般。
七子再无睡意,用手托着下巴看着对面巨蟒和大山。只见这一人一蟒共躺一处,相对而眠,场面甚是温馨。七子内心也是感叹,想不到大山哥不仅武艺高强,心思细腻,还能有缘与此等非凡活物为伴,若是一直与他相伴,只怕还会遇到更多的奇人异事,这一路也定然会有无数趣味与惊喜。
七子正自出神,只听大山吧唧着嘴,把身子侧翻过来,那巨蟒也挪动头部,将硕大蟒头紧挨大山。大山突然双手一伸,大大的伸了个懒腰,双手向后,竟是直接抱住了那巨蟒头部。那巨蟒见他醒来,异常兴奋,不住朝他面门吐信,大山半张脸被这信子弄得甚是狼狈,他坐起身来,把蟒头按入怀中,一手摸它头部,温柔道,
“小绿,你来啦!”
那巨蟒显然极有灵性,脸上竟是有了些欢喜之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