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乐二十二年,甲辰年七月十八日,一个注定不平凡的日子。
唐辰逸此时跟朱瞻基坐在大帐内,看着火炉上的药炉出神,唐辰逸看着朱瞻基的状态,有些担忧。
朱棣前几日还坚持着跟随大军走了一断距离,但是直到前日,他的病越来越严重了,昨晚接见了一次朱瞻基后便病倒过去了。
火炉上的药炉随着时间的延长逐渐的变得狂燥起来,朱瞻基勐然回过神来,急忙将炉子里的柴夹出去一些。
他只顾着走神,一直在往炉子里添柴。
“殿下,别烫着了。”
唐辰逸善意的提醒道。
朱瞻基便摇摇头道:
“没事,没烫着。”
两人就继续沉默了下来,气氛十分的低压。
唐辰逸有些口干舌燥,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干咳一声掩饰自己的尴尬后才踟蹰道:
“额……殿下,皇上会好起来的,你……”
他有些说不下去了,心里微叹一声。
一旁的朱瞻基忽然间有些感慨的摇摇头,嘴角露出一抹苦涩。
“辰逸,我爷爷自小便对我极其的疼爱,自我长大以来,每一次都要将我带在身边,教我为君之道,处事之道,制衡之道……我都知道他这是出于对我的爱护……”
朱瞻基说着,声音逐渐哽咽了起来,拂起袖子擦了擦眼角的泪珠。
“当年我小的时候,还经常爬在他的背上玩闹,如今他的腰背再也负载不了我了,但是我知道他一直都在为**心,当年的爷爷是何等的英姿勃发,何等的豪情壮志,何等的气吞山河……如今他老了,眼看着命悬一线,我却……”
他再也压抑不住内心爆发出来的情感洪流了,就像一头勐兽一般,疯狂的宣泄而出,滚烫的泪水顺着脸颊砸在地面上。
唐辰逸此刻看着大明未来的宣德皇帝朱瞻基像一个无助的小孩子一般无声的抽泣着,眼眶逐渐朦胧了起来,雾水磅礴。
他也有长辈,将心比心若是自己的长辈到了如此地步,自己还是如何的肝肠寸断啊?
再说了,朱棣对他的拳拳爱护之心他也看在眼里,这么一个值得敬佩的老人到了这样的地步,自己于心何忍啊?
他有些痛恨自己,自己眼看着天下人的君父到了这种境地,竟是束手无策!
“殿下……”
“嗯?”
“药开了……”
“……”
朱瞻基急忙将炉子上的药端下来,盛在了一个小碗里,自己还尝了一小口。
“呼呼……烫……”
烫辰逸便有些啼笑皆非的看着他。
“殿下,小心些。”
给朱棣的药给次朱瞻基都是亲历亲为的,自己熬药,试药,送药,全程保证安全无忧。
眼见着朱瞻基风风火火的出去,唐辰逸也急忙跟上。
……
朱棣的大帐外,杨荣像往常一样每日来朱棣的大帐中。
这是朱棣要求的,而且只有杨荣能进出,别人一律不许。
在门口的时候,马云就将他拦住了,杨荣看他一双凸出的眼球中满是血丝,眼神之中还带有一丝悲痛之色,心底“咯噔”一下,急忙一把抓住了他的袖子。
“皇上……”
马云便眼眶顿时通红,一旁的樊忠看了看他,随即屏退了左右,连他自己都离远了些。
“皇上……龙驭宾天了!”
这句话就像是一块巨石一般,在杨荣原本古井无波的心海里激起了一层巨浪。
他抓住马云的手逐渐用不上力气,嗓子眼里像是被什么东西给堵住了一般,无声的哽咽。
沉默,死一般的沉默。
良久,两人这才收敛起来脸上的表情。
马云的于其中不乏悲伤之意道:
“杨学士,如今该当如何处置?”
杨荣陷入了沉思,两人缓缓进去。
朱棣的大帐内只有杨荣和马云两人,此时两人跪在朱棣的遗体前,痛不欲生。
昨日杨荣来的时候,朱棣还好好的,还笑着跟他谈起了以前的事情。
只是一夜之间……
“杨学士,不可耽搁了,皇上临终前遗命你主持大事,而今咱家全听你的,只是要保证皇上的龙体能安全抵达京城!”
杨荣点了点头,这是肯定的。
想了想,杨荣终于开口了。
“你去叫金幼孜前来,如今皇上这边的事情由我全权接手,对外秘不发丧,金幼孜主持军中事务,保证没有奸邪屑小作祟!”
马云刚要走,便有扭头有些疑惑道:
“英国公呢?”
“张辅的话……他会做好自己的分内之事的,但是他毕竟是一个武将,这件事情暂且不能告诉他!”
马云便点点头,他也能理解杨荣的担心。
“那殿下呢?”
正在他说话的时候,就停外面传来一阵争吵声。
两人顿时一惊,如今这种情况还有谁敢在皇上的大帐外喧哗?
两人急忙出去,便见朱瞻基正在跟樊忠对峙,两方谁也不让。
“樊忠!你虽是我爷爷的亲卫,但是怎敢拦我?这是我亲手给爷爷熬的药,耽误了你担待得起吗?”
见他怒目而视,樊忠却是不为所动,依旧让人拦着他。
“殿下若是要进去的话,还需皇上同意!”
朱瞻基刚要发作,就见杨荣和马云走了过来,杨荣冲着他跟樊忠拱拱手道:
“刚刚皇上还说到殿下纯孝了呢,正好跟我进去。”
马云这才给他使了个眼色,樊忠这才将伸出去的胳膊收回来。
“殿下,恕臣无礼!”
“哼!”
朱瞻基便冷哼一声,不去计较,他知道樊忠坐的是对的。
只是,他感觉杨荣总是有些怪怪的,具体哪里又说不上来。
“马公公,你去忙吧。”
马云便朝着朱瞻基点点头示意,随即离开了。
唐辰逸深深的看了他一眼,他看到了马云眼中的意味深长,便见对面的杨荣冲自己看了一眼,随即又说道::
“临安伯也进来吧,皇上还要问你关于神机营的事情。”
唐辰逸便立刻心领神会,点了点头。
他的心里已经隐隐有不好的预感了,一旁的樊忠也知道什么,但显然杨荣是知道事情的全部的。
想到了那个可能,唐辰逸的一颗心逐渐沉到了谷底。
如若不是的话,杨荣不可能会这种语气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