谈论了半晌,朱高炽终于叹了一口气道:
“召赵王来吧!”
杨士奇便拱手称是。
很快赵王朱高燧就来了,宦官进来通报着便听到一阵爽朗的笑声传来。
紧接着便看见朱高燧大摇大摆的进来,神情戏谑。
先是拱手一拜,紧着这抬起头来道:
“太子爷召见,臣马不停蹄的就赶来了,拜见太子!”
不过那神情之中哪里有一丝一毫的尊敬之意呢?
朱高炽便示意一旁的宦官下去,站起身来笑脸相迎。
“哈哈哈,三弟啊,大哥可是好久没见你了!”
朱高燧便一屁股坐在一旁的椅子上,不慌不忙的整理着衣摆,抬头有些惊讶的说道:
“嗯?大哥,你坐啊?”
一旁的杨士奇见状都不免皱眉,心里强忍着怒气。
朱高炽此时爷略微有些尴尬,退回去坐下,笑道:
“三弟啊,今日召你来是想问问陈忠的事情。”
朱高燧便默然的点点头,心里早就有了心理准备。
“爹出征去了,国家交由太子爷来治理,怎么遇到事情反倒是要找我这个闲人来呢?”
一旁的杨士奇便上前拱手道:
“赵王爷,太子殿下奉旨监国,可他亦挂念手足之情,不想与你伤了和气这才一再忍让,还望赵王殿下收敛锐气。”
朱高燧似乎有些意外的看了他一眼,他也知道自己拿杨士奇根本没有办法,于是便摆摆手善意的笑道:
“大哥不会也以为是我干的吧?陈忠当初确实是由我提携上去的,但是终归锦衣卫是皇上的锦衣卫,我又哪里敢插手呢?”
这话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了,就是我不承认这事儿是我干的,你能奈我何?
朱高炽听了也微微点头,至于他心里想什么就无人可知了。
转而端起茶杯来抿了口茶,他便喘着气说道:
“既然这件事情与三弟无关,那便不说这个。倒是最近朝中因为这件事也多了不少的话语,多是弹劾你的,清者自清,相信三弟也不想重蹈二弟的覆辙,为兄的只希望你不要深陷旋涡才好!”
这话一出,朱高燧的面色变得越来越难看。
重蹈老二就藩的覆辙?
他心里还是想留在京城的,许多布置若是离开了京城,那便也随之失去了意义。
朱高炽这话既是在提醒他,又何尝不是在警告他?
深深的看了朱高炽一眼,朱高燧又重新恢复了笑脸。
“哈哈哈,大哥说的是,老二当初行事张扬,嚣张跋扈的,弟弟又不是那等人,不过大哥既然提醒了,那我也便多多注意就是了!”
朱高炽便也点头笑笑。
一旁的杨士奇这才将一颗悬着的心放到了肚子里,他就怕朱高炽狠不下心来惩治朱高燧,如今既起到了惩戒的目的,又不会给人留下话柄说他趁皇帝不在排除异己。
两全其美!
朱高燧出了门,这才收敛起来脸上的笑意,面色阴沉。
若是老大还像以前那样对他好言相劝,那倒是他心里算计的最好的结果,哪怕他是色厉内荏,自己也有办法给他加一些负面的影响。
偏偏如今让他有一种像是一拳打在棉花上的感觉,有力没处使!
他的心里变得死气沉沉,一颗心跌倒了谷底。
老大真是阴险,一门心思都用在对付自家人身上,当初是老二,如今又轮到我了,不过还得看谁笑到最后……
朱高燧嘴角露出一个诡异的笑容,离开了东宫。
待他走后,朱高炽才叹了一口气,摇了摇头。
一旁的杨士奇似乎看出了他心底的想法,上前拱手道:
“殿下勿扰,这已经是最好的办法了!”
朱高炽便点点头,心里的一股郁结之气也逐渐消散。
百姓乃是子民,自然是要亲厚一些的,若是他解救不了百姓之苦,那他坐着这个储君的位子又有何用呢?
半晌,杨士奇又试探着说道:
“殿下,那锦衣卫那颗老鼠屎?”
朱高炽知道他说的是陈忠,此人实在是可恨的紧!
没有过多思考,朱高炽便摆摆手,眼中寒光一闪而过道:
“铲除了吧!”
陈忠还没有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觉得自己身为锦衣卫指挥同知,乃是除了纪纲之外的二把手,谁能动他?
能动他的人确实很少,朱高炽恰好算一个。
身为大明储君,整个文官集团的坚决拥护之人,此时的监国太子,纪纲都要退避三舍的存在,他显然是有能力将陈忠搞死的。
只不过之前是有他自己的一层顾虑存在,如今却是没有必要留着他了。
一颗老鼠屎,只会坏了满锅的鲜汤!
这是他无意间听唐辰逸说的,他觉得这句话说的很对。
就像是一缸大米中的蛀虫,千里之堤上的蚁穴,最好是提前拔除了!
……
随着陈忠的消失,整个锦衣卫似乎都陷入了一种空前绝后的安分状态之中,连平日里巡察的番子都低调了不少。
一些读书人也在羽圣茶楼开始痛打落水狗,这是他们最喜欢做的。
之前陈忠是无人敢惹,不过如今谁还不敢上去踩一脚一个死人呢?
“哼!那狗东西之前是何等的嚣张跋扈?”
“就是!我家三叔家的二表哥的亲侄子的娘舅的亲家的儿子就是被凭白抓进去,屈打成招啊!血淋淋的教训!”
“唉!谁说不是呢!心疼楼上这位仁兄!”
如今朱棣不在,大明的风气更是宽释,读书人甚至都想打上锦衣卫的衙门去,奈何有人提醒了一句纪纲还在。
众人顿时像是听到了什么恐怖的存在一般,立马就偃旗息鼓,各回各家。
京城里逐渐又恢复了繁华热闹的场面,原本搞得风声鹤唳,人心惶惶的场面,就这么被朱高炽化解了,纷纷高呼太子贤明。
朱高炽却并不知道这些事情,只是一如既往的在东宫处理着奏章,偶尔间遇到于谦的折子便细心的察看,心里越来越觉得这个年轻人实在是可塑之才!
于谦跟许多刚入朝中的年轻人最大的不同便是他走的是实干的道路,而不去空谈。
从三皇五帝讲到现在,高谈阔论,引经据典,这是读书人的通病,因为这是最能显示自己文采的东西。
然而处理朝廷的政务却不是这么一回事,等你碰的头破血流的时候才知道,原来所谓的才华不过是一块敲门砖,经世之学才是宦海浮沉的硬手段!
而唐辰逸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无意之中将于谦引上了一条完全不通的道理,这也是与于谦心甘情愿拜他为师的原因之一。
更不知道由于谦能对朱高炽的思想也产生潜移默化的改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