骑兵奔袭突进,就像一把锋利的匕首直插敌人心脏,这就是赵胜为什么情愿顶着贪功的骂名,在几乎所有人的反对之下,在秦齐连横最为危急的关头也要扛住所有压力,坚决将人们都认为没有多少实际意义的北征进行下去的最根本原因所在。那时候不知有多少人在明里暗里嘲笑赵胜的幼稚,但就在今天,这支在北征大胜基础上建立起来的铁骑大军却用事实有力地回击了他们。
北征的目的自然并不仅仅在于获取胡人的战马组建大规模的骑军,那是一次试图改变整个天下格局的大战略、大运筹,但各项效果相比较起来,这支满员五万的超快速反应部队却是最直接,也是明显的。
虽然匈奴人的战马并不像大宛马等等马种那样优秀,同时郭纵打造出来的那些铁质兵器也不可能比得上传说中天然而成的大马士革或者东瀛利刃,但什么时代就要讲什么时代的话,只要自己拥有的东西远比对手们好,那就足以形成优势了。
赵胜通过对草原的征服,在短时间内获得了自己所需的大量战马,并且通过对胡人各部实际有效统治保证了源源不断的战马补充来源,与此同时又通过扶植义渠的穆列斡掐断了秦国大量补充战马的希望。就算秦国能够轻易学去马鞍马镫这些解放骑兵双手的战具,他们也不可能有那么多的战马用来组建可以与赵国骑军相匹敌的力量。再加上铁质兵器的制作方法秦国人更是难以获取,这样一来,至少在很长一个时间段内,赵秦之间的骑兵力量将保持着难以逾越的代差。
战马可不是是匹马就能充当的,各方面的限制条件何其之多。秦国尚且如此,其他国家在缺乏大量战马来源的情况下自然更没有大规模发展新式骑军的可能性。然而赵胜并没有因为这一点而自满甚至于自负。原因很简单,他没有自负的本钱。
不要忘了大规模的骑军是要大把“烧银子”的。就算历史上一百多年之后的汉武大帝集全国之力才能发展出多少骑兵?赵国蜗居在中原一隅,就算大规模开发北三郡又怎么可能比得上大汉朝的财力?别看这次伐燕赵胜狠狠的烧包了一把,但如人饮水冷暖自知,此时的赵胜已经处于勒紧裤腰带之后还要从嘴里往外掏食儿的可怜境地了,所以此次伐燕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就是刚刚“出生”的新式骑兵一次自谋活路的行动。成功,以后顺风顺水,失败,别说赵胜为赵国规划的美好蓝图必将化为泡影,就连骑军自己也只能落个灰飞烟灭的下场。
这样的情况之下赵胜不但不能自负,更不能狂妄,毕竟骑兵不是万能利器,并不能像飞机一样轻易飞越崇山峻岭,并不能像坦克集群的炮火那样轻易撕开坚固的城墙,他只能用在适合他作战的地方。燕国与赵国之间没有多少险峻的地方阻挡骑军的步伐,燕国的国力也远在赵国之下,所以骑军可以淋漓尽致的发挥它的作用,但秦楚等国却不一样,他们不但都是国力雄厚的强国,同时一个有关山相阻,一个河网密布,以赵国所处的地理位置,要想与他们抗衡将是国力的对抗,除非赵国能够有养活几十万骑兵的能力,否则骑军并不能起到关键性的作用。
除此以外各国之间的牵制作用也在限制着赵胜的手脚,他虽然可以在此时展示新式骑军的威力,但度却要掌握好,不然的话若是令天下各国都感觉到了威胁,赵国必然面临齐国刚刚遭受的那种被围殴的局面。前辙可鉴,赵国又不具备一力抗天下的能力,难道赵胜傻呀……
各项筹谋都需要细细思量运作,但战争却只会展现出它暴力的一面。当廉颇从燕国防军力量薄弱的广阳郡益昌邑(今河北永清)夺下浮桥强行渡过易水时,坐镇狸邑,统管燕赵长城全线的燕国平舒郡将军这才弄明白了的赵军真正目标是蓟都。
蓟都!这不要了老命么!燕国为了防御赵国攻击本土,只要不缺胳膊少腿儿,只要能跑得动的男丁几乎全部堆到了燕赵边境上,平舒之北的燕国腹地根本没有什么像样的防御力量、也就是说不论赵国人是用什么样的妖孽方法穿插到燕军防线背后的,在杀到蓟都之前基本上都不会遇上什么像样的抵抗了,而且就算蓟都也没有过多的防御兵力,如果不能在蓟都被破之前尽快发兵救援,大燕国的心脏就要被赵国人摘下了,那还打个屁呀!
难怪赵国人要先攻打麦丘和饶安,打麦丘是假,打饶安才是真,这不分明就是用饶安交通咽喉的敏感性把平舒的兵力吸引过去,以便分散实际行军路线上的阻力,给他们真正的战略意图打掩护外加减少压力么。这样的局面顿时让平舒将军乱了阵脚,哪里还顾得上饶安那里苦等援兵的守军和攻燕大军的死活,连忙发出命令,令自己下辖的武阳至狸邑防军增援蓟都,并将消息传向了镇守沮阳的上谷郡将军秦开。而在平舒各军乱着阵来不及分兵回援,并且秦开还没来得及得到消息的时候,廉颇的大军已经逼近了浴水南岸的方城邑(今河北固安),在干净利落的斩落了几千匆忙出城阻挡的燕国车步军将士以后,大军接着跨过浴水杀向了再无要隘相阻的蓟都脚下。
此时燕国大军面对的已经不再是一场传统意义上的战争,增援蓟都的军队就算与廉颇的铁骑同时出发,当到达蓟都的时候赵军也至少将蓟都围困了四五天,不论是瓮中捉鳖还是围点打援,燕军都将处于极为被动的局面。
到这时对燕国最为不利的局面终于到了,当增援饶安和驻守易水长城的燕军大半调往蓟都的时候,赵国军队仿佛早已经掐好了他们的行动时间,各处燕军刚刚发了疯似地回撤了一日路程,在武垣养好了精神的十万赵国后备军队即刻循着廉颇他们行军的路线扑向了对面的狸邑。
六月十五日,狸邑告急。燕国一溜防御外加匆忙分兵救援蓟都的做法顿时露出了他最大的弊端,在赵军集中起来的优势兵力面前,狸邑剩下的不到两万守军没出一日工夫便举城投降。就在邯郸副将孙乾进入狸邑城大门的时候,狸邑派出告急的快马居然还没赶到平舒城,而在攻占了狸邑的赵军做好全线防御以后许久,长城沿线通过烽火台得到消息的一万多郑邑燕军才匆忙杀奔过来,一句废话都没说便乖乖地当了赵军的俘虏,在他们身后,毫不知情的桑丘、葛邑各一万多燕军还在疲于奔命的向前冲着,根本不知道自己即将的命运。
六月十六日,驻守饶安,到头来也没等到援军的五万余燕军突然在城头上看到了令人惊奇的一幕,昨天还斗志昂扬,大有一鼓作气拿下城池的赵国军队忽然全数退回黄河岸边登上了船,数百艘楼船紧接着便全部扑向远离饶安城的黄河北岸,就在燕军的眼皮子底下登岸疾行,向着北方大概其、也许、或者、很有可能是平舒的方向奔去。
同一天天还未亮,孙乾大军除留守三万人马据城等待桑丘和葛邑等地燕军援兵自己送上门来以外,剩下的七万大军已然向东开赴了平舒,要是再加上南边饶安过来的五万军队,饶安剩下的四万燕军将面临三倍于己的赵军攻击,而且近处根本没有任何可以前来增援的燕军……
同样是在这一天正午时分,廉颇的五万铁骑已经干净利落的解决掉外围一万多燕国守军,一举杀到了蓟都城脚下,虽然身后有近十五万燕军从各地陆续杀来,但在就算离得最近的燕军至少也得再赶三天路程的情况下,已经足够廉颇好好歇口气,一边笑望着毫无心理准备的蓟都军民在城头上惊慌失措地来回暴走,一边从容地布好阵型将蓟都城围个水泄不通了。
此时廉颇的心情很好,他又不是傻子,还能不知道蓟都就算城防空虚也得有两三万守城部队的道理?战马又不能飞上城墙,五攻一守的公式之下这些人只要没傻到出城迎敌的地步,已经足够在短时间内守住蓟都城了,但他们可以暂时保命,可从各地陆续跑来增援的那些燕军呢?别说他们已经处于疲于奔命的状态,就算军容严整,别忘了他们身后还有高歌猛进、不停追击的十余万赵国大军。围点打援外加“夹心饼干”的打法之下,他们要是在靠近蓟都城之前还没溃散才叫奇了怪了,到那时候蓟都才是一座完完全全的孤城。噢,对了,虽说明白他的意思,可相邦说的夹心饼干到底是个什么玩意儿……
燕国的战局已经完全处于赵军的控制之中,在疲于奔命增援的燕军在蓟都远郊的荒野和庄稼地里被赵军一批批吃掉的同时,蓟都被困的消息迅速传向了四面八方。
六月十八日,由赵国相邦赵胜亲自率领的五万车步军队抵达赵军控制之下的平舒,赵胜和一大批赵国官员虽然留了下来,但三万多军队却作为第二批援军在毫无阻拦的情况下度过易水和浴水杀向了蓟都脚下。
六月十九日,驻守沮阳的秦开刚刚接到蓟都危机的消息,匆忙间亲率主力回援蓟都的同时,代郡的五万多赵军也攻进了沮阳浴水河谷,沮阳守军仓促应战,上谷郡被克,燕国边境全线失守。就在同一天,蓟都脚下胜利会师的近二十万赵军由围点打援转为了攻城打援,虽然各处燕军还有零星的回援部队陆续杀来,虽然秦开的十万主力还在不计后果的往蓟都狂奔,但蓟都城已陷破城危机。
六月二十二日,消息传遍齐国,在燕军的惊慌失措之中,困守即墨的田单费心费力收集起来的数千头耕牛终于派上了用场,当天晚上城门轰然大开处,在满城的男女老少不停地擂鼓助威声中,成群身披彩衣,尾巴上燃着劈啪作响的芦苇的庞然大物发了疯似的冲向了混乱不堪的燕军阵中。在这些“怪物”身后,五千多齐国死士赤胸裸背、手执各式兵刃随杀了上去。
黑夜、怪物、喊杀声、家园不保的恐惧感盈满了城外的燕军阵中,燕军见火光里有数不清的角上有刀﹑身后冒火的怪物直冲而来,恐惧之下混乱更是加剧,顿时兵不顾将将不顾兵,在齐军死士的乘势冲杀之中,只剩下了夺路逃命、互相践踏,而他们的主将骑劫也在混乱中之中被杀。至此东路攻齐燕军全线溃败。
六月二十五日,赵胜越过浴水到达蓟都城下,同一天蓟都城破,燕王率全部朝臣出降,并传旨命令在焦急和处处被打之中回师救燕的屈庸停兵,并命令各处燕军停止抵抗。
六月二十八日、三十日,虽然燕国早已被赵军完全控制,但蓟都被围的消息方才传到传到秦国咸阳和楚国郢都,此时真正的大戏才算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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咸阳宫翼阙殿之中,秦王嬴稷、相邦魏冉、华阳君芈戎、泾阳君公子芾、高陵君公子悝以及众多的秦国臣僚乱成了一团,切切私语、高声喧哗在大殿里响成了一片,仿佛遭受到攻击的不是燕国蓟都,而是秦国咸阳一般。
“一群废物!”
就在这纷乱之中,御案旁边忽然传来了一声厉喝,其间还伴着大力拍打几案的急促巨响。那个声音是谁秦国君臣心里都清楚,心中一惊之下秦王连忙规规矩矩的坐回了御案之后,朝臣们也都屏声敛气的躬下了身去,仿佛带着哭腔似地纷乱答道:
“太后息怒——”
“息怒!息怒!你们还会不会说点别的?魏冉,你不是说赵国不敢动燕国么!睁开你的狗眼好好看看,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五万骑兵,五万骑兵!稳坐马背。利器在手,断刃杀人如剁菜切瓜一般容易!你跟我说,这难道是天上掉下来的!”
芈太后愤怒已极,啪啪的拍了半天几案,袖子一挥,唰的一声便将案上的那幅字绢恨恨的扫到了地上。
魏冉自小就怕自己这个个性张扬的姐姐,此时更是满肚子里头狂跳心脏,半晌才稳住阵脚,灰着脸陪着小心道:“太,太后息怒。”
“息怒!”
啪的一声巨响,芈太后面前那张几案差点没被派出一条裂纹来。芈太后满面涨红的吼道,
“哀家息得了怒吗?你跟我说说,这五万骑兵是从哪里来的?你们不是在赵胜身边有眼线么!眼呢!线呢!”
魏冉被问得脸都绿了,偷偷地撇着眼发现秦王和众臣都在低着头没有一个人敢说话,心知自己今天怎么也跑不了了,只得鼓足勇气应道:
“太后息怒。臣并非诓骗太后,确实有眼线。只是,只是,只是赵胜成天介乱跑,那眼线连跟都跟不到他身边去,纵使有些情报也也不痛不痒,如今,如今他、他又被……”
“我不听这些!”
芈太后刷的一挥袖打断了魏冉的话,半晌才怒道,
“铁兵,骑军。难怪当初赵胜拼了命也不肯从云中撤兵。他跟他那个死老爹一样混蛋!捂着、藏着,拿出来就要惊破人的胆!这些东西他到底是怎么想出来的?”
“母,母后,如今说这些怕是……”
秦王在母亲面前一直伸不开身儿,现在同样是如此,窃窃的提醒了半句,见芈太后转眼向他瞪了过来,连忙识趣的闭了嘴。不过这句提醒倒是确实起到了作用,芈太后虽然依然气氛难消,但总算不再说那些没有任何营养的话了:
“事情已经这样了,再多说也没用。魏冉,让你手底下那些蠢货给我把眼放亮一点,好好看看赵国骑军到底是怎么回事,那铁兵又是怎么回事。他赵国能弄得出来,我大秦为什么弄不出来!他娘的,这个赵胜掺和穆列斡的事,摆明了是要短我大秦战马的来路,你们给我拼也得拼出比赵国人多的骑军来!”
魏冉深知芈太后是神经质脾气,动起火来什么都不顾,但是冷静下来却能睿智无比。现在她正在火头上,惹她纯粹是自找麻烦,倒不如顺着她的话音儿把火气慢慢消下来再说,连忙应道:
“诺诺诺,臣这就命手下人着手去办。不过,不过太后,这些事终究不是一日之功,眼下之计乃是如何应对赵国攻燕之事。以燕赵局势来看,恐怕如今蓟都早就被攻破了。若是燕国被灭,天下格局必然一变,于我大秦极是不利,太后还需以此为重才是啊。”
“灭燕?天底下哪有这么好的事!他赵胜把家底亮出来了,我就不信他还有什么后手。大秦百万雄师枕戈待旦,他赵国就算占了蓟都也别想这么容易吞下去!”
芈太后依然是一副怒火中烧的样子,双目之中已经全是杀气。(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qidian.)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