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真没事儿, 现在挺好的啊……”穆青桐躺在床上,面对着墙壁打电话, “你怎么就不信呢?”
江曜在那头刻意压着声音,说:“你体重现在多少了?”
“……”穆青桐的的食指绕着耳机线, 过了好半天也没回答江曜。
“你把前置摄像头打开,我看看你。”江曜说。
“不要……”穆青桐懒洋洋地拒绝道。
“你体重还没上60?”江曜叹了口气,等了好半天,穆青桐依然是支支吾吾的样子,“还是说你体重又下去了?”
“我……”穆青桐摸着小腹,情绪也不太高,“我现在58, 也没差多少……”
“你这都三个多月了, 这种体重怎么行?要真的吃不下东西,让施沃兹给你买点水果,去学校也可以带几个,放在包里, 下课的时候就吃两口。”江曜劝道。
“嗯……”穆青桐躺得肌肉有些僵硬了, 于是翻了个身,“平时我也吃得不少,但体重就是上不去,没办法啊……”
两个人相隔的距离太远,已经有两个月没有见面,江曜只能通过视频和电话得知穆青桐的近况。
穆青桐自从怀孕之后身体一直很差,对此他也无能为力。
“江曜……”穆青桐忽然喊了一声他的名字。
“怎么了?”江曜柔声问。
“没什么……”穆青桐躺在床上, 语气听上去很低落,“就是有时候,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很难过,这很奇怪,我找不到原因……”
“……”江曜沉默了一会儿,安慰道,“很多人怀孕的时候都这样,过了这段时间就好了。”
“嗯。”穆青桐应了一声表示自己明白。
“你妈那边怎么样了?”江曜问。
“还是老样子,不过没有恶化,总体不错。”穆青桐回答说。
之后两人又是一阵沉默,耳机里两人均匀的呼吸声互相交叠,像他们绵延的思念一样。
“江曜,我好想你……”过了一会儿,穆青桐对着麦克风道,“你什么时候能回来?”
江曜大约在思考,几秒之后才回答道:“起码还有一个月。”
“嗯,不着急,你在前线注意安全,仗打完了再回来,我等你就是了。”穆青桐道,“电视里都不报道最近的战况,说得太含糊了,你们那边到底怎么样了啊?”
“已经攻占了三分之二了,我原本的计划就是三个月之内解决问题,但中部这边的形势比我想象中的要复杂……今年的军事预算可能会超支,下半年我还得想办法匀回来。”江曜说,“情报部还要经历一次洗牌,现在已经准备了一半了,等仗快打完的时候,双管齐下。”
“嗯,好的……”穆青桐道,“你真厉害。”
“怎么那么说?”
“你就是很厉害啊……”穆青桐眉目含笑,仿佛江曜就在他眼前一般,“政治方面的事情我不懂嘛,但是每天看新闻,你的支持率好高,还有国防部那个事情……怎么说呢,我就是觉得你很厉害。”
江曜自重生以来,一直韬光养晦蓄积力量,为的就是现在打得赫尔曼措手不及。他为此付出了十几年的努力,而回报也如他所料。
目前而言,最关键的就是用线人这个事情,扳倒赫尔曼。
“喜欢我吗?”江曜的声音压得更低,像是怕被别人听到一样,但语气却无比肯定。
穆青桐“嘿嘿”地笑了几声,江曜在电话那头不禁勾起嘴角。
“喜欢。”穆青桐大方地承认道。
江曜戴着蓝牙耳机,坐在办公椅上,转到朝窗的方向,凝视着星辰之下一望无际的旷野。
“我想看看你肚子,你不是说有点凸出来了么?”江曜忽然说。
“啊?”穆青桐想了一会儿,又掀开自己的衣服自己看了看,宓溃安缓每吹模远嗔苏推谎钠鸶鲂“
“你这是什么形容?”江曜哭笑不得道。
“你等一会儿……”穆青桐穿上拖鞋去了洗手间。
“你在干什么?”江曜等了许久也没听到穆青桐说话。
穆青桐刚把耳机拿起来,说:“我刚刚在脱衣服。”
江曜:“……”
“我把摄像头打开了,你接一下……”
江曜低下头,摁了接受视频通话的请求。
没一会儿影像就出现在了画面上,是浴室里那面巨大的镜子。但是画面中只有穆青桐光裸的上身,他穿着宽松的家居裤,头仍在摄像头的范围之外。
“看到了吗,江曜?”穆青桐问。
“看到了。”
然后穆青桐转了个身,侧面对着镜子,稍微将裤子拉下来了一些。
江曜屏住呼吸,注视着穆青桐的小腹,那里确实凸了出来,像藏了个小柚子一样。他忍不住伸手在屏幕上摸了摸,但碰到电容屏后反应过来,又将手缩了回去。
“江曜?”穆青桐试探地喊了一声他的名字,“你怎么不说话了?”
“你再凑近一点让我看看。”江曜竭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绪,但尾音仍带着一丝颤抖。
穆青桐对他的反应觉得有些好笑,直接把摄像头翻转过来照向自己的小腹:“这样吗?”
江曜又是许久未开口,穆青桐耐心地举着通讯器拍着小腹,没有催促他。
“这是我的孩子?”江曜还是第一次真切地看到穆青桐的肚子,即使隔了一个屏幕,但他感觉画面就在他眼前一样。
“不是你的是谁的?”穆青桐无语地说。
“不,我不是这个意思。”江曜反应过来自己的话有歧义,赶紧解释说,“我、我是……”
穆青桐笑着道:“你还说我被小黑弄得结巴了,你自己不也这样?”
江曜被穆青桐噎得没话说,只得道:“你快把衣服穿上吧,小心感冒了。”
穆青桐进来的时候调高了浴室的温度,此时并不觉得冷,但还是关掉了摄像头,乖乖地将衣服穿上了。
江曜在他穿衣服的时候看了看时间,说:“不早了,睡吧,你明天还要上课。”
“嗯,你也早点休息,别太累了……我这边你不用担心,我会照顾好自己的。”穆青桐道。
“记得多吃点东西,体重别再往下掉了,嗯……晚安。”
“好的,晚安。”穆青桐笑着道。
穆青桐正准备关掉通讯器,忽然收到了一条新的信息。
【江曜:-3-】
【穆青桐:???】
【穆青桐:这是什么?】
但江曜没有回复,穆青桐奇怪地收好通讯器,走回卧室躺上床,没一会儿睡意席卷而来,闭着眼睛睡着了。
身在荆棘军团指挥部的江曜皱着眉,想着达米安不是以前告诉过他这是亲亲的表情么,他好不容易发过去一次,怎么穆青桐看不懂呢?
等达米安回来找他麻烦。江曜默默道。
“殿下!”办公室的门突然被猛地敲响。
“进来。”江曜立刻道。
一名少校手里拿着一张纸,急匆匆地走到江曜面前:“瓦塔城突发爆炸,失守了。”
“什么?”江曜瞬间来了精神,他站起身,接过简讯粗略地扫了一遍,严肃道,“派最近的军团过去增援。”
“是,殿下!”
“还有,通知准将级别以上的军官,马上召开紧急会议。”
荆棘军团指挥部的大楼灯火通明,警卫员拿着枪在门口站得笔直。
带着军部徽章的越野车一辆接一辆地停在下面,每个人的步伐都急匆匆的,表情带着焦虑。
中部地区,坐标未知。
达米安躺在简陋的小床上,双眼放空地盯着天花板。
他卧底已经将近两个月,根据伊尔墨提供的线人信息表,他已经成功找到了大半的人选,并且手里有音频证据证明情报部有人从中作梗,只是他一直没找到机会将这个送出去。
约定好接头的时间后,他想办法赶到了指定地点,但是他等了半个小时要没见到人,出于安全考虑,他只能打道回府。
而唯一出入自由的陈皮他却信不过。
为了避免直接和荆棘军团的人交战,达米安找了个武器改装的差事,每天较为清闲,也有大把的时间去做自己的事情。
在他脱离了獠牙队伍后,剩下的16个人是不是又接到了新的任务,夜莺和豆豆的伤势是不是好全了?
队伍的人数还是16人吗……
达米安不知道。
他每天都在和敌人周旋着,扮演另一个身份,久而久之就像精神分裂一样。只有晚上睡觉的时候才能稍微放松,在那时他会想施沃兹。
施沃兹是不是一切都好?
为了不暴露身份,他身边的一切痕迹都被抹去了,之前他还能看一下施沃兹的照片,跟他通话,发信息,现在是彻底失去了联系。
但江曜应该会安抚好施沃兹?
达米安叹口气,翻了个身,用手指在床单上无意识地画了个“s”字母。
早点办完事能回去就好了……
达米安计算了一下日子,再过四天就是第二次接头的时间了,如果这一次接头人还是没有来,他就必须自己将音频文件送出去……
也不知道能不能顺利地离开这里。
荆棘军团的指挥部大楼,将级军官激烈地在讨论下一步的具体行动,江曜冷眼看着他们,不时说一句话,或是总结,或是反驳。
他们在会议室里忙了整个通宵,每个人的眼底都有一抹青黑的痕迹。
战争已经进行到了白热化阶段,没有人敢松懈分毫。
数以万计的枪支弹药在损耗,原本荒凉的地区更是哀鸿一片。
每天都有人受伤,每天都有人牺牲,当军部的负责人捧着烈士的骨灰,敲响了家属的门时,无一例外地看见了他们崩溃的表情。
有抱头痛哭,有直接瘫坐,更有当场僵持呆住在原地的。
没有人能接受亲属的突然离世,即便是一直在做这样的工作,负责人也无法不为之动容,他们的眼神像利刃一样割在他身上,令人难受至极。
江曜的铁血手腕是一把双刃剑,在迅速解决问题的同时,付出了太大的代价。
因为全球都被安巴尔帝国统一,不存在所谓的政治立场问题,所以公民的言论一向较为自由。
这赋予了媒体很大的话语权,江曜的强硬作派势必会被其诟病,这不仅不利于军队的士气,而且对他今后的执政十分不利。
为了控制舆论,江曜从一开始就控制了媒体,捏住了反对者的咽喉,让其无法发声。
而这些事情,都是穆青桐所不知道的。
四日后。
“小黑!”穆青桐在卧室里喊了一声。
“怎、怎么啦!”施沃兹忙应声道。
穆青桐穿着冬季军装,侧面对着施沃兹,摸着自己的小腹,话语中透着一股紧张:“你帮我看看,这样会很明显吗?”
“……”施沃兹俯身,左看右看一阵,愣是没觉得和平时有什么区别,摇了摇头,“没、没有感觉啊,再、再说了,你还得穿大衣呢。”
“是么……”穆青桐看上去还是有点忐忑,担心影响到胎儿发育,他不敢把皮带系紧,只得以裤子不往下掉为前提松垮垮地扣着。
皮带上的孔眼已经往前移动了三个格子,穆青桐摸了摸小腹,叹口气,说:“教室里有空调,不能穿大衣……好吧,没事了,看不出来就好。”
施沃兹点点头:“再、再坚持两个月!”
穆青桐只是笑了笑,并未接话。
怀孕进入了十五周后,他的肚子很明显地在持续地长大,妊娠反应也在逐步缓解。虽然吃饭的口味还是很清淡,但已经不用一直靠柠檬水缓解恶心感。食欲也有所恢复,可仍比不上怀孕之前。
“我去上课了,中午见。”穆青桐收拾好了之后与施沃兹告别。
“再见!”施沃兹道,“哦,你、你别忘了带钥匙,今天我、我要去情报部那边看看,做个维护,中午可能会晚、晚点回来。”
“好的。”
中部地区,坐标未知。
达米安把军靴穿好,往里面塞了两把极薄的折刀,然后摊开了一个布袋子,里面清一色的全是小型的利刃,在昏暗的灯光下闪烁着幽幽的光。
他穿上了薄款的防弹背心,随后将布袋里的刀一把一把地插在衣服的夹层里,腰带上,袖子中……
直径不到五毫米的微型储存卡被达米安放入了专门的硅胶盒子内,他用水冲了冲,确定没有问题之后放在了自己的舌下。
就摆在桌上,他顺手抄起挂在了腰间,四下观望了一阵,确定没有任何遗漏后才出了门。
城内的佣兵已经少了很多,大部分被派去了战场,只有少数被安排了其他任务的留了下来。
达米安神色如常地走了出去,漫不经心地走在乱糟糟的街道上,踢起了地面厚厚的尘土。这两天的风沙大得简直让人睁不开眼睛,直到这天下午才有所好转。
周围冷冷清清,房屋也破败不已,这里气候干燥,很难下一次雨,到处是荒漠和已风化的巨大岩石,看上去异常荒凉。
达米安只出门一会儿便口干舌燥了,他走到领水处拿了瓶水,忽然看见有个面熟的人走了过来。
“雷霆。”达米安走过去跟他打了声招呼。
“诶,你也在这儿?”雷霆回道。
“嗯,过来拿瓶水喝。”达米安说着,从裤兜里掏出一盒烟,很自然地给了雷霆一根,同时问道,“我有个事儿想问你啊。”
雷霆接过烟,神色有些讶异:“什么事儿?你说。”
达米安自己给雷霆点上,然后又给自己点了一根,深深地吸了一口,呼出烟气,皱着眉道:“最近见着陈皮没有?”
“没有啊。”雷霆吸了一口烟,“怎么着,你想他了?”
达米安失笑道:“想倒不至于,这地方,这种事嘛,你懂的……”
“我懂,我懂。”雷霆一副了然的模样,“但我平时还真没怎么注意他,你这么一说,好像我上回见到他在卖货是上个星期的事情了……平时他来来回回挺快的,估计换地方了吧。”
达米安眯着眼睛看向远方,没有接话。
“诶,不是吧你,对他你还上心了?”雷霆道,“这事儿你找其他的不就得了,陈皮那小婊1子后边儿都松了吧?”
达米安笑着捶了雷霆的肩一拳:“我就随口那么一问。”
“要不我替你问问吧。”雷霆说着掏出了通讯器,准备打电话。
“算了算了,没必要。”达米安赶紧制止了他。
“真的?”雷霆怀疑道。
“真的。”
“对了,你今天说话的声音怎么怪怪的?”雷霆忽然问。
达米安心中警铃大作,储存卡还压在他舌下,影响到了他说话,但不仔细区分是无法听出区别的,没想到被对方发现了破绽。
他借口道:“有点风热感冒。”
两个人又随便扯了些事情,一根烟很快抽完了,达米安和雷霆道别后继续往目的地赶去。
陈皮许久未露面,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他最好已经被伊尔墨转移,离开了中部地区。但按照陈皮的尿性,必定会在走之前大捞一把,而不是那么神不知鬼不觉地离开……
希望不会出什么岔子。达米安想着。
“你不觉得猴子有点奇怪么?”雷霆的身后有人说道。
雷霆听出了来者的声音,头也不回道:“是有点儿,空降过来的……具体哪里怪说不上来。”
“我觉得他像正规军。”那人说。
“有吗?”雷霆诧异道,“这我倒没看出来,我只是觉得他问陈皮挺奇怪的,一般不嗑药的谁会管那小子啊。”
“可能我想多了。”那人又道,“能空降到这个地方来的……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不过你多盯着点儿。”
“ok。”雷霆比了个手势。
“我先跟上去看看。”
之前定好的地方离领水处不是很远,此时已经傍晚,夕阳染得整个天空都血红一片。
达米安抬头看了看,莫名有些厌恶这个颜色,总觉得不太吉利。
倏然头顶传来一声凄厉而尖锐的鸣叫,他赶紧转头看了看,恰好一只大秃鹫飞过。
“……”达米安忽然}得慌。
他嘴里叼着烟,但并未点燃,随意找了个柱子坐着,双臂交叠抱在胸前。
这里位于废城的角落,来来往往的佣兵更少,有人注意到达米安站在那里,但只是看了他一眼。
过了一会儿,达米安等得有些无聊了,心里也越发地不安,他拿出通讯器看了看时间,明明他还迟到了几分钟,接头的人依然没有出现。
第一次没有出现可能是意外,但第二次还是没有出现……
他不能在这里耗太久的时间,达米安假意拿通讯器打游戏,用眼角的余光观察着周围。
十分钟后,达米安彻底坐不住了,他吐出叼着的烟,用脚碾了碾,然后快步赶往住处。
正在他往回赶的时候,忽然迎面走来三个人,达米安没有见过他们。由于街道非常狭窄,于是他往左边靠了靠,但另外三人并未因此直线前进,反而跟着达米安移到了左边。
达米安:“……”
来者不善。达米安的预感没错,他默默地把手靠向了袖子,放慢了走路的速度。
“猴子。”左边忽然有人叫他。
达米安转头,发现这人是雷霆的上司奥古斯丁,他又看了看前方的三人,迟疑了一会儿,回道:“嗨。”
“我吃完饭散散步,没想到碰见你了。”奥古斯丁说。
“反正没事儿嘛,随便走走。”达米安神色自若道,“我还没吃饭呢,有点饿了。”
“哦?”奥古斯丁的眼神晦暗不明,“这么晚了啊……”
“还有饭吧?”达米安的余光瞟到那三人离这里越来越近,心道不好。
“那几个人你认识?”奥古斯丁显然也注意到了他们。
“什么人?”达米安装傻道,他心跳越来越快,装作不经意地回过头,却看到了对方掏枪的动作。
我操。达米安心里骂了一句,舌头蠕动了一阵,将小硅胶盒顶到咽喉处,咽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