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大有是军人出身,性格坚毅,做事雷厉风行。
但是今天他身上的挫折感,是楚江河从小到大很少在他身上看到的。
只见楚大有走进堂屋,把手上的东西扔在堂屋桌子上,两条烟加上两瓶酒,随后皱着眉头坐在椅子上,一言不发。
楚江河跟着他身后走进堂屋,嚯,两条玉溪翡翠外加两瓶茅台,这年头可是贵重的东西,拿这东西送人那是相当的有牌面。
看来家里这次为了他的工作也是大出血了。
“爹,你这是怎么了?孙主任那边有变化?”
“哼!”楚大有冷哼一声,也不答话,摸出自己的烟杆开始闷着头抽烟。
听见动静的赵玉芬跟云芳也跟着来到堂屋,看着堂屋桌子上的烟还有酒,心里十分疑惑。
“他爹,你这是怎么了,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不是去感谢人家孙主任吗,怎么东西都拿回来了?”
“人家不收,我不拿回来难道还扔了?”楚大有抽了一口烟,没好气道。
“不是说好了吗,难道孙主任那边变卦了?”赵玉芬脸色微变,这事可是关系到儿子的前程,都说好了要去镇上上班的,又看楚大有一直抽烟不答话,上前一步一把夺过楚大有手中的烟杆,斥道:“抽,抽,抽,就知道抽!少抽两口能死啊,到底怎么回事你说清楚。”
“你……嗨!”楚大有突然没了烟杆,想发脾气,不过最终还是化作一声叹息。
“你到是说啊!”赵玉芬急道。
“之前江河的事情,孙主任答应的很痛快,今天我也以为也就是走个过场,所以去供销社买了东西,就去孙主任家里走了一趟,结果今天到了那里孙主任的口风就变了,绝口不提江河的事情。”
“最后我好说歹说,才给我透了一丝口风,说你娘有历史问题,被人告了。”楚大有缓缓的说完,看了一脸焦急的赵玉芬一眼,对着楚江河说道。
啥?历史问题?我怎么不知道?
这下轮到楚江河傻眼了。
“到底是哪个乌龟王B蛋,生儿子没P眼的东西告老娘的黑状!这么多年老娘都过来了,还怕他们提这茬?!”赵玉芬彪悍的说道,不过微微发白的脸色,显示她的内心还是有些心虚。
就连一直立在一旁不说话的云芳,脸上也露出了紧张的神色,楚江河上前轻轻拍了拍她的手,同时使了个眼色,让她不要担心。
是啊,这么多年,自己的记忆中家里没什么问题啊,自己老爹不用说了,往上数三代都是雇农,为华夏流过血、负过伤,还立过战功,可谓真正的根正苗红。
自己老娘虽说是大户人家出身,可家道早就中落,到后来也就是个中农的身份,什么时候又冒出来个历史问题?
这就需要赵玉芬跟楚大有向他解释了。
原来自己老娘的出身还真的不简单,家里从清末时就是本地的大地主,镇子上有一半的地都是他们家的,自己的姥爷还是前朝的高官,在北平身居要职,主要是监视北平的军队动向。
不过随着形式的转变,自己姥爷逃到了外面,只有自己老娘却阴差阳错的留了下来,家里没有主事的,财产也被亲戚们瓜分,后来因为历史问题,婚姻大事一拖再拖,直到碰上了转业回来的楚大有。
啧啧,怪不得,他记得自己老爹转业回来时已经已经三十出头了吧,而自己老娘当时也就二十出头。
也难为了老娘,原本是大户人家的小姐,结果陪着自己老爹生生的在村里磨炼出一副彪悍的性子,也难怪自己很少从老娘嘴里听到她家里的事情,亲戚们也几乎很少来往。
听清楚了缘由,他轻笑着宽慰道:“爹,娘,你们就放宽心,没什么大不了的,既然去不了镇上,那咱就不去了,农村的广阔天地也是大有可为的。”
“再说了,去年高考的时候,国家可是有政策,一是要本人表现好的,二是要择优录取,只要这两项符合都可以上大学,可不管你是什么身份,高考那可是国家的选材大计。你看,连国家都这样说了,依我看啊,过个一两年,什么都不用管了。”
“可是……”赵玉芬总觉得因为自己的原因耽误儿子的前程,心中十分的过意不去。
可怜天下父母心啊!
“娘,没什么可是的,你啊,就放宽心吧。”
看着丝毫不受影响的儿子,赵玉芬心里总算好受了一点,可心里难免有些愧疚。
就连楚大有也对儿子刚刚的表现刮目相看,这小子的觉悟什么时候这么高了,之前可是心心念念的想去镇上上班,没想到事到临头,没有预料中的气急败坏,反而比自己还要冷静,看他的表情丝毫不像作伪,真是奇了怪了。
难道是之前摔了一下把脑子摔开窍了?
楚大有可是枪林弹雨里走过来的,是个坚定的无神论者,对于自己儿子的变化当然不能往鬼神上推,想不通索性也就不再想了,确定这是自己儿子那就够了。
楚江河打发云芳陪着老娘赵玉芬去里屋说说话,自己则在堂屋跟自己老爹谈起了正事。
“爹,南岗子上的那个废砖窑,你知道吗?”
楚江河拿出火柴帮楚大有点燃了烟杆。
“我怎么不知道,当时还是我带人把那个砖窑填起来的。”楚大有缓缓吐了一口烟说道。
“我们队想把那口砖窑烧起来。”
楚大有刚想出言反驳,可想到昨天儿子刚结了婚,今天工作的事情又吹了,刚才的表现也是有目共睹,随即心平气和道:“你想要开砖厂?现在的政策你不会不清楚吧,以前公社还带人来扒的,是我做主给填上的,你怎么想的,先跟我说说。”
“爹,就凭咱们村的两千亩地,就是最好的年景,刨除给公社的提留,村里的结余能有多少?您不会不清楚吧。”楚江河拿起桌上翡翠拆开一包,点燃了一支,这也是他的习惯,想事情的时候喜欢抽烟,烟瘾倒不大。
楚大有瞪了他一眼,也没有制止,至于儿子说的话,他在小河村当了二十年的书记,他哪能不清楚呢,就是最好的年景,村里的结余也没有超过1000元。
“社员们就是再卖力,那地里还能长出花来?”
今年小港村的人就要签订那份石破天惊的协议了,人啊,就是要敢为天下先!
既然已经决定,那就不要瞻前顾后,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否则,吃屎都赶不上热乎的。
“砖窑嘛,本来就是我们村集体的财产,再说了,我们队是跟村里签合同的,等于是我们队承包的。这也是属于集体的砖厂,承包之后所得收益20%上交,剩下的归我们队里分配,我们队也是利用社员们生产之余的时间搞劳动,保证不影响生产。”
“爹,先不说这砖窑是不是一块肉,就算是肉,那也是烂在我们小河村这一口锅里。”
楚大有听了儿子的话,明显有些意动,儿子这是明显动过脑子的,只要是以集体的名义来做事,那就不是投机倒把,就算是出了事,将来可周旋的余地也会多一些。
楚江河一看楚大有的表情就知道有戏,往自己这边的天平再次加码。
“爹,您知道华希村现在有多少钱吗?”
“华希村?没听过,有多少钱?”
“固定资产100万,银行存款100万。”
啥?
楚大有听到这两个数字,张大嘴巴,差点把手里的烟杆都扔了,惊的下巴都要掉下来了。
也不怪他这副表情,在这个花钱还是论分,月工资几十元的年代,200万元什么概念?那是天文数字!
就是后世的自己,初见这个新闻的时候也是不禁赞叹:我滴个乖乖,1978年的200万元。
“苏省那边的,我跟咱们村插队的知青通过信您知道吧,人家给我说的,人家那边前几年就办起了五金厂,可挣钱拉!”
楚大有急忙拉着楚江河询问具体的细节,楚江河也捡着能说的跟他说了说。
楚大有听完后,沉吟半晌,最后用烟杆磕了磕桌子:“干!咱们也干!”
楚江河心中一喜,成了!